这时,一声不响的刘妈插嘴道:“汤奶奶待她婆婆也真是好;自己的娘病,还不大挂心,听说她婆婆有什么难过,就一定要回去看看的了!上次她婆婆还托人带了大棉袄给她,真是疼她!”
汤妈指着刘妈向江妈道:“她真可怜!人是真好,只可惜有些太老实,常给人欺负。她出来帮人家也是没法的。她家里不是少吃的、穿的,只是她婆婆太厉害了,不是打,就是骂;没有一天有好日子过。自从她男人死了,婆婆更恨她入骨,说她是克夫。她到外边来,赛如在天堂上!”
刘妈一声不响地听着她在谈自己的身世。栏杆外面乌鸦还是一声苦呀苦呀在叫着,夜色已经成了深灰色了。
“刘妈,天黑了,怎么还不点灯?天天做的事都会忘了么!”她主妇的声音,严厉地由后房传出。
“噢,来了。”刘妈连忙地答应,慌慌张张地到后面去了。
“真作孽,像她这样的人,到处要给人欺负。”江妈说,“还好她是个呆子,看她一天到晚总是嘻嘻的笑脸。”
“不。”汤妈说,“别看她呆头呆脑的;她和我谈起来,时时地落泪呢。有一次,给她主妇大骂了一顿以后,她便跑到自己房里痛哭。到了夜里,我睡时,还听见她在呜咽地抽气!”
想不到刘妈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到山中来后,我们每以她为乐天的痴呆人,往往地拿她来取笑,她也从没有发怒过,谁晓得她原是这样的一个“苦鸦子”!
这时,黑夜已经笼罩了一切。江妈说:“我也要去点灯了。”
“苦呀,苦呀!”的乌鸦已经静止,大约它们是栖定在巢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