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差爷狐疑眼神,他蹬鼻子上脸倒争上了:“您这不是来砸我饭碗子么,上回来了嘴都没张就被您给撵出去了,城里谁不看我笑话。如今拿个影人出来,开口就问会不会,我说了会吧,您这还拿铜铃眼珠子瞪我,这事儿到哪说理啊。”
跑腿的卒子虽算不得大人物,但他开口闭口都称“您”,看似抱屈,实则讨好,极油滑的卖了个乖。那衙役受用无穷,当下放了心来道:“我也知你们班子在整个九丈县都是顶好的,不然这等差事还能落你家去?就担心那老李头一蹬腿儿,这没个着落。你饭碗子里有几粒米,砸了就砸了,别一并儿害的我吃瓜落。”
他瞧了四周,神神秘秘道:“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李家院里烧了一把,剩余两把,你可别给放你我头上来了。”
“啊”,戏班主大惊,瞬间脸涨的通红,搓着手道:“这.....这”,这老李头死,他不是病死的吗?
“你瞎想什么呢”,这下轮到衙役拍大腿:“我就随口那么一瞎比划,你这存心跟我找茬儿,我今儿可得把话给你说明白。”
说着他把皮影盒子郑重放一旁桌上,转过身来张着手道:“那老头上来一耍弄,县老爷高兴的站起来给他倒酒,还请住处去了,说是赏个好东西。哝”,他一指盒子:“多半就是这玩意,完事儿可是大爷我亲自跑腿送人回去的。”
“县老爷还跟着送了一段路,二人就跟那话本里说的知己似的。我看那老头是乐的病了,就这么一高兴,他抽过去了。他这一抽,这不,老爷十天半月都再没喊听戏,咱说换一个听听,他都免了,一门心思等着那老头起死回生,不然你以为我闲的天天往那破地儿跑啊,我真的是。”
衙役大喘了一口气,懊恼道:“我这臭嘴啊,你可给别给我出去瞎说,我有个一二三,你这班子以后它铁定是完了。”
“您您您....您歇歇”,戏班主听得一口气提着不敢放,总算等衙役住了口,左看右看桌上有茶水,倒了一杯双手捧过来恭着身子举给衙役。
那衙役说的口干舌燥,正要接,戏班主手又猛地收回去,恍然大悟道:“合着你们天天往老李头院外蹲着是为的这档子事啊!”
衙役一把将杯子抢过来,没好气道:“那你以为是什么,哎哟”,他抢的急,杯子里水溅出来些,实则离装影人的盒子还有老远,却吓得人拿袖子将杯子捂得严严实实,往旁边迈了一大步,抱怨道:“你可给我留点神吧。要不是老爷点名要你家,我还能上赶着寻晦气?”
“您您您受累,您受累”,见得衙役说漏了实情,戏班主也只是腆着脸拉了拉他袖子,要把那杯水给救出来。倒也算得他理亏,哪是他理亏,这谁都以为衙役天天往老李头院外跑是图点啥啊,谁还能真想到一县青天对这些三教九流这么上心。
你说这老李头,真是一辈子风光到头没,他但凡再赖活几天,造化还能海了去了。以往老家伙身子骨也是硬朗的,刮风下雨,打霜下雪也没见他有个头痛脑热,这一咕噜身子,他就彻底不行了。
扯了这一大堆闲话,那衙役总算把水喝到了肚子里,摆了摆手道:“你可别站着了,去,去研究研究那宝贝。就你,你跟来的那七八号人,给我选个最机灵的。且在此地等一会,我去瞧瞧,老爷用完晚膳就来传你。”
“哎”,戏班主答应着要去够那盒子,又被衙役扯了一把道:“你可给我提着脑袋办事,少跟线丝我拔你皮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