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全神贯注地听着墙角之际,急匆匆赶来的绮鸢亦听到了屋内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哭嚎声,双腿一软,手中托盘上刚刚出锅的热汤不偏不倚地洒在了浮尘的身上。
浮尘并未设防,被绮鸢这么一泼一洒,疼得差点儿当场嗝屁。
他正想缩回被烫伤的手,不成想,绮鸢竟一脚碾过了他的身躯,疼得他差点当场发飙,将她撕成破布条儿。
不过,他正打算还手的时候,绮鸢已然撒开了腿,跑进了屋中,伏在玄风浅身上,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玄风浅微眯着眼,瞅着鼻前顶着两个鼻涕泡,差点没笑出声。
见状,冷夜再不敢迟疑,利落地从后颈处剜下了闪着黑金色暗芒的逆鳞,煞有其事地道:“你们先出去,这里交给本尊。”
白帝,玄星沉二人相互扶持着站起身,泪眼迷蒙地问道:“当真还有救?”
“嗯。”
冷夜微微颔首,稍一拂袖,袖中骤起的疾风便将屋内之人通通推至了门外。
浮尘透过窗隙,终是看清了冷夜将逆鳞藏于了何处。
一开始,他确实有些诧异。
原以为冷夜会将逆鳞藏于隐蔽之处,不成想冷夜居然真将逆鳞安放在了自己身上。
转念一想,冷夜素来狂傲不羁,确实做得出这样的事。
不论如何,他今日一行的目的已达到,亦算得上收获颇丰。
这之后,他只需在利用冷夜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将冷夜的逆鳞焚毁即可...
—
数日后,玄风浅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身侧睡姿近乎一模一样的父子俩以及鼾声如雷的无涯,眸中骤然闪过了一丝不舍。
数月前,她曾趁冷夜不察去过一趟三清境,并顺利问得了上神劫的具体日期。
若是没出错的话,应当就是今日。
玄风浅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不过她必须事先考虑好所有的可能。
沉吟片刻之后,她轻手轻脚地下了榻,披上了件绯色斗篷,径自出了屋。
屋外,已然是一片大好春光。
玄风浅淡淡地看向了满院的凤凰花,低声呢喃着,“时间过得可真快...”
正在给凤凰花浇水的绮鸢见玄风浅起了个大早,尤为兴奋地道:“帝姬,快看!昨儿个还毫无动静的花苞,今儿个竟尽数盛开了。”
“嗯。”
玄风浅轻轻颔首,原想嘱托绮鸢照顾好她尚还在襁褓中的孩儿,可话未出口,她竟已哽咽地提不上气儿。
自生下冷漠之后,她似乎比之前更怕死了一些。
绮鸢并未察觉到玄风浅的反常,一边优哉游哉地浇着花,一边小声嘟囔着,“凤凰花美则美矣,就是不太吉利。传闻,凤凰花开之时,便是别离之日。”
她要是早些知道玄风浅种下的是凤凰花,定会不动声色地将花种煮熟,让其永无绽放的机会。
可惜凤凰花在花开之前长得实在是平平无奇,着实辨认不出花种。
待绮鸢浇完花之后,正欲招呼着玄风浅在院落中晒晒太阳,这才惊觉玄风浅已没了人影。
与此同时,冷夜亦捂着疼痛不已的脑袋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昨夜他满心欢喜地喝下了玄风浅亲自端来的十全乱鞭汤之后,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这之后的事,他竟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原想亲口问问玄风浅昨晚对他做了什么,却发觉她躺过的位置已冰凉一片。
“坏了!”
冷夜心中骤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连滚带爬地下了榻,疯了一般往屋外冲去。
当他得见院子中暗香浮动竞相绽放的凤凰花之际,这才得知原来玄风浅在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今日的离去。
正当此时,白帝从三清境处探知了玄风浅曾篡改过上神劫的具体日期,深知大事不妙,亦于第一时间赶往了九幽。
可当他着急忙慌地闯入清风殿之际,却只看到了赤着双脚四处找寻着玄风浅的冷夜。
“父尊,你可有见过阿浅?”
冷夜心下明白,玄风浅既有心躲藏就不可能让他轻易找到。
可他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失去她的消息。
白帝摇了摇头,刹那间仿若苍老了许多。
片晌之后,他语音略带哽咽地道:“她昨儿个突然给朕捶肩捏背,还跟朕说了许多她幼时调皮捣蛋惹下的麻烦,朕还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并未放在心上。想来,她不过是在用她的方式,同朕告别。”
听白帝这么一说,冷夜亦想起了玄风浅昨晚的反常举动。
昨晚的她,不再像平素里那样骄矜,而是一直一直地赖在他身上,直至哄他喝下那碗下了过量迷魂药的十全乱鞭汤...
冷夜眉头紧锁,即便已经发动了九幽魔众满世界地找寻她的踪迹,心里还是十分没底。
他手持着轩辕魔剑,愈发急躁地在噬魂殿中来回踱着步。
这会子,他已命人分别搜了他和她曾去过的所有地方,却依旧寻不到丝毫有用的线索。
“阿浅,你究竟在何处...”
冷夜愁眉不展,仔仔细细地回忆着玄风浅说过的每一句话。
怔忪间,他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数千年前,他和玄风浅二人在灵魂渡口再次相遇的画面。
虽说,那并不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但那一次相遇,却是在他们情窦初开之后的第一次照面。
“灵魂渡口?”
冷夜后知后觉,这才想起玄风浅曾说过有机会一定要再去一回灵魂渡口。
难道,她此刻正在灵魂渡口?
思及此,冷夜再不敢迟疑,风风火火地往灵魂渡口的方向赶去。
中途跟丢了玄风浅的浮尘,见冷夜这般阵仗,亦默不作声地跟在了他身后。
今日,浮尘特特换上了一身白衣。
之所偏爱白衣,并非是因为白色更能衬托出他超凡脱俗的气质。
而是因为白衣更能衬出血的殷红。
待白衣被鲜血浸染得不留一丝空隙之际,便是他接管六界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