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宣抽出手把孩子裹进怀里，轻轻拍他的背，沉默下去。
在岛上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半年，那个撕心裂肺的早晨却仍然盘踞在脑海，在看见那截针管残留的金色血液时，坨坨告诉他：我看见爸爸变成金色的星星了，好多好多，他飘到天上去了。
心脏的跳动又紊乱起来。
死过一次身体已经回不到从前，全靠林余留给他的血液勉强支撑。林余留在人间的一部分在他的身体里，所以他努力活着。
他没有给杜钲打过电话，不需要，也不想，不想再生任何变故了，他只觉得累，除坨坨以外的一切事他都在意不起来。
他每天都会带坨坨探索岛上新的领域，曾经的他并不知道这座岛的全貌，那时候他眼里只有那条金色瞳孔的人鱼，可现在人鱼不在了，只留给他这座岛。他渴望把这里的每一寸都好好看看，他需要把时间花在这些上面，如果不这么持续走着，看着，他就快被体内疯狂滋长的难过扯碎了。
坨坨在他怀里补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沈宣正静静凝着他，那双漂亮的眼里揉满温柔，却莫名让他感到难过，于是他伸手抓住沈宣的脸，在他的下巴啾了一口：“爹地，你不要不开心。”
沈宣笑笑：“没有不开心。”
小不点盯着他：“爹地，你想爸爸了吗？”
“…………嗯，想。”
小不点皱鼻子：“爸爸好坏，让爹地不开心。”
沈宣垂头抵在小不点的额头上：“……嗯，很坏。”
小不点抱住沈宣的脖子，有模有样地拍了一下：“爹地，我们出去玩吧，出去玩你就开心啦。”
沈宣眼尾微弯：“好，先给你做早饭。”
沈宣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小不点就黏在他腿边叽里呱啦，他想笑笑的，不想吓着孩子，可是他办不到。
这孩子长得像林余，不是百分百的像，而是到处都残留了一点影子，可就是这些痕迹最伤人，像无形的手，狠狠挤压他的心脏，想要靠近却不得其法，想要忘却又久久不散。
他把日子过得麻木，但他一直记得日期，执着地想要算算，林余究竟要离开他多久。他想等他回来，一个月也可以，一年也可以，一辈子也可以，他只是必须得抓住点什么。
于是在看日历的时候发现，多年前的今天，那个咬了他一口的小家伙被他抱回家里，一年前的今天，他给那个长大了的小家伙套上指环。他的笑和泪水，他的眼睛和指尖，那些被刻意压制不敢回忆的一切争先恐后地漫盖而来，眼泪却落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