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宣半倚在墙上,腹底遮着一层白布,是研究员从实验室扯来的,他的裤子褪在腿弯,膝头布满了一弯一弯的指甲印,有些还出了血点,这都是他在数次用力的时候抓出来的,无依无靠的囚室里,连地面都光滑得让人心凉。
沈宣松了眉头,垂眼看向满地的血和水痕,费力呼吸了好一阵子,气息虚浮:“抱歉,让你看到这些…剩下的……我自呃——唔……”
他没能把话说完,又疼得发起抖来。
父母离开以后,他很少落过泪了,那段最黑暗的时间把他锻造得比从前坚强许多,很多外界的疼痛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心理上也多少比常人看得开,可现在这两行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滑下来。
说不清缘由,恐惧也好疼痛也罢,终归是眷恋作祟。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摊不断扩展的血上,唇间尝到了泪水的咸苦。
一想到自己这样无能,自不量力地要留下这个孩子,却没办法让他平平安安来到世界上,他就心如刀绞,想到还在外面独自面临威胁的林余,就觉得呼吸里都是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又或者漫长的几个小时,沈宣感觉到自己被架起来,半托半扯地离开了这个房间,他恍恍惚惚,直到有人把他的一只手裹进手心里。
那体温烫醒了他,他战栗着蜷起手指,用力转头去看,心酸瞬间满溢,杜钲的脸格外清晰,除了鼻梁处贴着医用纱布,他似乎恢复得不错。
沈宣做不出多余的表情,只回握了他一下。
他这从来都把保持帅气放在第一位的朋友在哭,沈宣想对他说话,可张了张嘴,就被杜钲拦下:“那怪物把海啸掀到东海岸了,国安部在协助林余,他看起来没受什么伤,你…你再等等,这里是…是医院,很快会有医生来的,会有的…”
这话说得囫囵又奇怪,沈宣闻言只浅浅眨了一下眼:“杜钲,你回家。”
杜钲腾一下站起来,吼道:“沈宣!你良心被狗吃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当初一言不发就离开,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啊?!沈宣你别想赶我走!”
沈宣又费力地眨了眨眼,语气平静得不像话:“不会有医生来了吧…杜钲,这里不是医院,对吗?”
杜钲抿唇,往前走了一步:“怎么不是…”
沈宣忽然笑了,笑着笑着,他揪紧了床单,眉头紧紧锁起,高挺的肚子微微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突破束缚。
“他们都怕我,生个…和外面的人鱼一样的…怪…物,何…何必冒险帮我,现在帮林余的炮口,最后还不是会……朝着他…嘶嗯……”他撑着床板勉强抬起腰,一手摁在腹顶往下用力,可这一切都是杯水车薪,小腹已经被撑到了极限,薄弱的肌肤上显出细细的血管,胀得发红,孩子却仍堵在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