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群里氛围轻松,实际上轻松的时刻可能真的只有片刻。
随着时间逼进,他的状态也在逐渐调整,休赛季刚开始打游戏到凌晨的野心也很快就收住了。不管每天训练结束多累,都会把近期练习时录制的视频要来,坐在书桌前反复看好几遍,分析问题和改进方向,然后严格按照作息睡觉、起床。这是他给自己定的最后底线——既然学就要做最好,绝对不会把半成品展示在别人面前。
叶飞鸿连着观察一个月,都不由对他刮目相看,甚至逢人还会夸几句。
运动员走上赛场,免不了被分三六九等。其实教练也是如此,教不出好的选手,就是失败。他退役前成绩还算不错,现在当了十几年教练,眼光更加毒辣。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个还处在叛逆期的十七岁小屁孩比他想象中放心许多。
很快就到队内测试的日子。一共分三天,首先是传统项目——体能、反应力和一些肌肉力量的测试。下午潘立书还带他们去定点的医院做了全身体检。
后两天是两套节目的测验。队里采用一贯对外界公开比赛的方式,提早向冰迷公布了安排,作为他们初次公开的完整展示。
首先是短节目,杜清劭抽到第四个出场。当天的上座率并不是很高,大约只坐了一半人。而且从他们手里捧的玩具就能看出,其中大部分还是来看齐悦和马嘉博的。
作为与芭蕾渊源颇深的运动,花样滑冰同样注重礼节,观众会用独特的方式表达对运动员的喜爱与感谢。可能因为选手年龄普遍较小,逐渐形成了向场地扔鲜花或是毛绒玩具的习惯。
齐悦曾经说自己最喜欢的水果是橘子,英文名也是juice,加上她在役几年来优秀的表现,放眼望去观众席上已经有不少冰迷扛着橘子抱枕,准备为她落下一场“橙色雨”。马嘉博也是,作为目前国内的男单top,26岁还恪守岗位努力为团体赛争名额,同样赢得了广大冰迷的尊重和喜爱,每次比赛结束都能收获一堆可爱的小马驹。
杜清劭就比较惨,不是他没粉丝,而是粉丝不知道该给他扔什么。世青赛夺银后,他在国内滑圈有了些知名度。粉丝眼巴巴地问他除了滑冰以外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结果他说毛肚火锅。
母亲是重市人,因此小时候在那儿生活过一段时间,整日迷恋火锅和烧烤,不开心的时候吃,开心的时候也吃。可惜当了运动员后,因为担心来路不明的肉食里有添加剂,亲爱的毛肚火锅就这样和他说拜拜了。对此杜清劭痛心疾首,逢人就说这件事。
粉丝听完又心疼又好笑,但能怎么办,总不能等比赛结束往冰场里丢自热火锅投喂崽崽吧。于是又问还有什么其他爱好,杜清劭“认真”思考了几秒,给了一个更加睿智的答案——写数学题。
此话一出,冰迷们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粉上了一个不简单的东西,纷纷打趣:您是要五三还是王后雄全套教辅?或者子母题、黄冈密卷也成,让世界人民看看我国高中生强大的战斗力。
当然玩笑归玩笑,无论冰迷丢什么,杜清劭都会满怀感谢地收在寝室的大塑料箱里,等攒得差不多一次性捐给福利院。
他的思绪是被场上哀婉的九儿拉回来的。那是齐悦本赛季的短节目,电视剧红高粱的片尾曲,纯中国风曲目。
凄凉悠长的高音再次响起,她的表演也进入尾声,经典的仰燕式姿态配上一袭红衣,裙裾下摆四散飘动,仿佛真的在洁白的冰场上铺出一片熊熊燃烧的高粱地,不悲不怨地向远方而去……
曲声终了,场上安静了好几秒,掌声才打破寂静,熟悉的橘子抱枕挥如雨下。她优雅地躬身行礼,俯身去捡冰迷们送的礼物。场边都快被抱枕染成橙色了,杜清劭见她忙不过来,进场帮忙一起收拾。等冰面清理干净,便留在场上准备自己的短节目表演。
这场比赛用教练的话来说就是找状态。能在国际舞台亮相的,技术水平并不会非常悬殊,更多是看临场发挥。他在比赛经验方面并不丰富,更加把每次训练当做比赛对待。
尽管已经练了无数遍,首次亮相还是紧张,还没开始比赛心脏就跳得厉害,甚至连后背肌肉都崩得略微发疼。
短节目编排难度属于中上水平,开场是平时训练中成功率较高的后内点冰跳(4F)。结果第一跳的进入时机没有找准,临起跳前心里猝不及防地哆嗦了一下,直接空成了两周。直到中间连着做了两个旋转,身体才稍微放松下来。
后半段完成得不错,两个跳跃没有失误,却也平平无奇。不过表演结束看台上的冰迷扔来了不少鲜花,他埋头把场地清理好,不吭声地走了出去。
接下来还有队里的主力男单马嘉博、宋汤昊的比赛。他站在走廊里远远观望了几眼,低头开始反思刚才节目中出现的问题。
带上耳机,他很快安静下来,脑中大致能回忆起进入每个动作时的心态和感受,配合身体的摆动,在狭小的空间里蹦蹦跳跳、自我陶醉。
“这么认真啊。”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他扭头见脸上挂着汗珠的师兄马嘉博,取下耳机闷闷地嗯了声。
“你看了你的短节目,总体完成得还是很不错,就是开始太紧张了。”他顺势靠在墙上,笑着鼓励道。
杜清劭撇了撇嘴,并没有因为他的鼓励露出半分轻松,客观分析道:“我缺的就是能迅速冷静的能力。短节目时间太少了,根本不允许我临场调整状态。”
“那下次或许可以开头先做旋转,会不会轻松一些?”对方打趣。杜清劭眯起眼脑补了如他所言的节目效果,仿佛吃了奇怪的食物,嫌弃地皱眉。
训练场正好播报到宋汤昊上场。马嘉博顺势一瞥,似乎想走到那边,不料刚动一步,就像被什么绊住似的,身体猛然倾斜。
杜清劭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听见他轻轻抽了口气,小声问道:“膝盖还在疼?”
“是啊。”他回答得极其坦然,扶着墙站稳,安静地打量片刻,“小杜,有个些话…我觉得是时候和你说了。”
“这赛季结束,甚至可能撑不到,我真的到退役的年龄了。你和宋汤昊……”说到这儿他停顿了几秒,“我想你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和能力,之后的团体赛可能要靠你独自扛两年了。”
其实听他说第一句话,杜清劭就猜到了下文,安静地站在他身边,比上课还认真。
马嘉博年长他九岁。他刚在国内崭露头角,正是马嘉博竞技生涯的高光时刻。他是看他活跃在各个国际比赛、一路起起落落长大的。这样一个如同偶像般的存在,现在就站在眼前,郑重地交代什么。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冰雪运动本就不是大众项目,光是场地、设备和钱就不知将多少人拒之门外。南方多少城市的人连冰场都没见过,基本就靠东三省输出运动员。目前国内男单脱节得厉害,马嘉博为了青黄不接的局面硬生生撑到26岁,他也因为同样原因提早了一年升组——他知道自己要肩负什么,也明白今后的舞台属于谁。
“这句话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杜清劭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冷静。感应灯突然暗下去,逼仄昏暗的过道里透着窗外照进来的夜色。再抬头时却没了刚才片刻的懵懂与不安,漆黑的眸子闪出了一丝不可撼动的锐利。
“放心,在滑冰上我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作者有话说:
小杜终于要去比赛了!崽崽放心飞,麻麻pick你!大洋彼岸的编舞老师呢?咳咳咳不急,让他下章出场~
擦冰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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