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陈国太子落水失踪一事很快传入周国,事关和亲一事,连周国朝堂上都哗然一片。现在只是说人落水失踪,并未确认身故,羲和公主还是按原定计划北上入元京城,如果实在找不到人,便只能等陈国另立太子了。
荀安侯唐峘收到星罗卫的密信,他并不在乎祁霄究竟是遇刺还是意外,但对于大周而言,若刺客的目的是阻止陈周联姻,那事情的严重程度可就不止是死一个太子了,两国很有可能回到数年前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中去,随时烽火硝烟再起,这几年的太平便会化为乌有。
散朝后唐峘从宫里出来,想了想还是去了唐绫的小院看看他,并吩咐人将祁霄失踪一事瞒住,免得唐绫胡思乱想。
唐绫的身体日渐好转起来,青岚许他处理一些简单的文书,自从陈周通商,大周在太华江畔陆续新开了几个码头,又有运河通渠,诸般事务繁琐,唐绫总要替父亲荀安侯分担一些。
如今皇上亲政也有几年了,陈周之间亦无战乱,荀安侯的意思是该慢慢退下来。他是想让唐绫袭爵,甚至接手神照营,但又实在不想他操心朝政,只能维持原样。
唐峘掌灯前到了小院,唐绫正在书房处理公文。
“爹,你来了。我让青岚准备晚膳。”
“嗯,好。在看什么?”
“前一阵神照营巡查宜良码头时抓了几个私盐贩子,都是柳江那边的,徐参将和宜良县丞上书问要怎么处置。”
“这不是第一次了吧,之前怎么处理照办就是了。”
唐绫点了点头,说:“之前缴获的赃物都是上交国库,抓住的人若是大周子民则按律判刑,若是陈国人则会送返。今次徐参将缴获私盐数量巨大,只这一船便价值十万余两。如此大量应当不是盐商夹带私货能运出来的量。”
唐峘捋了捋胡子:“你的意思是有人将官盐当私盐卖。”
“祁……陈国太子对前齐的治策素来宽仁,虽各州府都派了按察使去,但难免水土不服让人糊弄了。”
唐峘听唐绫提起祁霄,又见他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在说案子,心里不禁想叹息。
“你想帮他?”
唐绫愣了一下,微微低了头,没有回应唐峘提及的那个“他”,只是继续说案子:“爹,我觉得这贩私盐的案子背后肯定还藏了其他的,如此大量的私盐流入我大周,那么要换什么回去呢?抓到的是今次一艘船,没抓到的呢?而且他们敢一船就运这么多,宜良码头定有人被收买了。不查清,我总有些不放心。”
“你所言有理,我会呈奏皇上。查案有六扇门,你就不必太过操心了。”
唐绫点点头。
门外青岚来敲门:“侯爷,公子,晚膳备好了。”
吃饭的时候唐绫仿佛还在想私盐案,有些心不在焉,唐峘发觉了却没说什么,唐绫骨子里的坚韧像极了他母亲,仿佛什么事情咬咬牙都能挺过去。
当年唐绫的母亲被佔事处谋害,却告诉唐峘他们在刺客身上搜到了毒,太医院能配解药,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其实这样拙劣的谎言,是骗不了唐峘的,可他不知怎么却选择了相信心里的一丝侥幸,结局却是终身背负痛苦愧疚和遗憾。
唐绫生来体弱,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让自己的儿子不满周岁就没了母亲。唐绫儿时的许多年,唐峘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唐绫,他太像他母亲了,尤其是他眼睛,他冲着自己笑的模样,唐峘太痛苦了,他甚至每一次站在侯府门口,都害怕踏入,每一次都仿佛在重复那一次迟归,要他重复经历一次生死别离。
此时此刻,唐峘看着唐绫,如果他知道祁霄出事……唐峘想保护自己的儿子,不愿他也经历那样永无休止的痛苦。
想着想着,唐峘突然发觉,自己这个儿子跟他也很像,都在心里藏了一个人,对至亲的人都不肯说,仿佛对别人提起都是刨心的酷刑。
唐峘不自知地轻声一叹,唐绫微微抬了抬头:“爹,可是朝上有什么烦心的事?”
“哎,朝上哪天没有烦心事了。”
“是不是又有人提裁撤三军之事了?”
陈周几年没打仗了,太华江一战之后大周财政状况堪忧,之后虽然得了柳江以东的富庶之地,陈周也通了商贸,但修运河是巨大的财政开支,陈国的玄铁矿也是真金白银换来的,这么加加减减还是捉襟见肘,户部是天天都在喊穷,开源有点难,只能想着节流,朝中不少人盯着唐家呢,正好正大光明地上奏裁减军费。
唐峘摇头:“裁不裁减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唐峘的话里透着无奈。裁撤三军只是表象罢了,内力还是争权夺利那些事。唐家撑着大周半边天,皇上身上流着一半唐家的血,就算他再忌讳唐峘位高权重,心里也知道他必须依靠唐家。但皇后可不乐意,她上头有太后压着,朝中有唐峘压着,那她的母族何时能出头?去年谨妃诞二皇子,而今俪妃又有身孕,她的儿子不再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她若不够强大,将来如何能推她的儿子上高位?
这些唐绫都懂,唐绫与皇上是堂兄弟,年纪相仿,他没跟在唐峘身边进神照营之前,还跟皇上一起在上书房读了几年书,当年皇上继位前的纷争,唐家是全程参与,身先士卒,唐绫彼时尽管年少,却什么都明白。
“爹还是再与皇上商议商议吧。柳江江畔还有三个新码头在建,运河贯通后,都还需兵力布防。若因裁撤三军而松懈了布防,隐忧太大,现在有私盐,将来可能是私贩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