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在迷糊之中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又吐血了!”李庆几乎哭出声来。
“你别嚷了!”杜一洋心烦意乱。
“出去,你们都出去!”又是那个陌生的男声,莫珠子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辨别。
天旋地转,声音渐行渐远,那股拽扯的力量渐渐松懈。
莫珠子在一阵痉挛之后再次站在了那片残垣之上。
十方殿,血流成河,尸骸如山,一路从殿内延续到殿外。
“北冥爻擅用招灵禁术,触犯玄门定律,危祸苍生,今彩云间总督亲率众部讨伐!杀!杀!杀!”
一夜之间,喜悦倾覆,北冥上下,宛如地狱。
血光冲天,莫珠子被困在一片殷红之中,血腥味铺天盖地。
胸中闷痛,腥甜接着一股又一股的涌上喉头,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耳边传来厉声的呼喊,画面不断涌入,她再次成为一个溺水者,除了接受痛苦,没有别的出路。
眼前再次清晰的时候,莫珠子站在一片红帐之中,原本的花好月圆当然如此,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那割裂的衣袍静置原处,莫珠子身体轻飘飘的,她试图靠近那残碎的红色,却怎么也捡不起来。
“不……别,别这样……”莫珠子再无法以旁观者自居,可眼前的所有她都无法改变。
或者说,从她成为诸子箭天选者的那一天起,一切都早已注定。
听雪剑入体彻底释放和唤醒了一切,当她再次站回无念之上的那一刻起,深藏在诸子箭与听雪剑深处的秘密,彻底的失去屏障。那些来自古早脉搏之中汩汩流动的爱与恨,所有的心动,所有的心痛,她不可抗拒的感同身受!
泪水模糊视线,莫珠子难以自已的蜷缩起身子。
胸口一片洇湿,黏腻,浓稠,带着温热,一股股,向外冒。
莫珠子只觉得有东西不断的在朝身外倾泻。
新婚变故,割袍断义……
南知洲痛苦的呐喊在脑中回旋。
莫珠子是撕裂的,一方面她拥有南知洲的所有情绪,另一方面站在北冥的立场上,认定中原与南诏勾结做局本在情理之中,毕竟遭殃的只有北冥众人,彩云间与南诏的送亲大队都不在殿内。
正因如此,她才更加痛苦——
是谁背负背叛者的罪名?
是谁永远失去了最爱的人?
是什么让繁华之都在一夜之间疮痍一片?
又是谁让送嫁队伍摇身一变,成为北冥的送葬大军?
答案呼之欲出,而这一切,更是在接下来的画面里得到了应证。
令莫珠子没想到的是,她原本以为早已心中有数,可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人心之恶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十方殿外,南知洲站在两军中间,拉出法阵横着长弓箭指彩云间众人。
莫珠子凌驾于半空,站在最清晰的位置观看一切。
那是……月轮弓?
莫珠子看着站于北冥爻身后的女子心中震惊不已,而北冥爻手里握着一把几乎相同的弓。再一比对不难看出那两把弓竟然浑然天成。
月轮弓为什么会在北冥手里?莫非月轮弓也是北冥之物?
莫珠子心中震惊。月轮弓是仅次于神兵的上品灵器,是东方家的家传之宝。东方家迄今为止已有百年历史,百年世家有个传家圣品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同为百年世家的杜氏,相传以笔墨悟道,家传之物乃神笔不律。东方家创办西岭学府,至于如何跻身为玄门世家,又如何拥有的月轮弓,莫珠子还真没深究过。
又是一波灵力的对抗,莫珠子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此时此刻容不得她在这件事情上思索太多。眼下局势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北冥大军多以咒术师为主,还有不少手持连弩的远程分布四下。重型近战兵器立于前排,屈指可数。
而彩云间这边,除了符咒大家以外多以近战兵器为主。远程过多的配置,最忌被人近身或是绕后。况且站在彩云间前阵的是逍遥镰与愚公锤,若北冥被他们突进,那便是败局。
莫珠子虽然行动受限,但脑子却飞速运转着。
即便是神兵也有长短之分,优劣之势。本应相互配合,如今却分散两端。南知洲手持长弓拦在中间,这样的局势决定了她无法使用绝杀争鸣。如此一来,即便任何一方胜了,那也是杀敌一千自毁八百的结局。
眼下虽因诸子箭的阻碍陷入僵持,可她形单影只又能坚持多久?
“南知洲,收起神兵,你要欺师灭祖吗!”说话的人是南知洲的师父。
南知洲面色惨白,看着彩云间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终目光落在总督的脸上:“尊上,我母后与王叔何在?南诏送亲大队何在?”
总督微微一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们一切安好,诸子箭尽可放心。”
北冥爻呸了一声,他手握日轮弓怒道:“南知洲!你就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本王看着恶心!”
北冥听雪咬着牙:“南知洲,要么出箭,要么让开!”
南知洲自知百口莫辩,更无法一一回应。
“师妹哟,本是同门,相煎何太急嘛,”愚公锤目光穿越站在中间的南知洲,看向北冥听雪,苦口婆心的道,“身为神兵理当受玄门调配,何以拔剑相向哟?”
“师兄所言极是!”南知洲极尽全力的稳住心神,“既然同为神兵,守护苍生才是己任,为何牵扯无辜!我的母后与南诏诸君究竟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