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红楼坐在桌案前看着面色苍白的乐正娅吹胡子瞪眼。
“本座早就说过,此计不通!你说说,牺牲双目换来的是什么?是为师错了!当初就不应放任你与那云梦丫头!”那沧桑浑厚的声音顿了顿,更加生气的道,“南家小儿无能,累本座爱徒至此,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师父还请息怒,一切皆是徒儿自愿的。终是技不如人,无法驾驭神兵,也怨不得别人。”乐正娅声如蚊呐,双眸更显暗淡,“再者说,京都安危本就是乾坤府的职责。此乃徒儿天命,与云梦山无关。”
老人家就差捶胸顿足了:“本座未预见到彩云间一代不如一代,未曾想竟无能至此——韦星!你在外面听够没有?还不给本座滚进来!”
站于门外的韦星手一抖,垂目看向托盘里的瓶瓶罐罐和那枚长老之印心中打鼓。
“怎么?你小子还要老子亲自请你不成?”乐正红楼声如洪钟,听上去怒不可遏。
韦星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心绪后推门而入。
“府主、少府主。”
乐正红楼精神饱满红光满面,乐正娅恹恹倦倦一脸病气。虽然不合时宜,但不得不说,一老一少在这屋子里显得有些滑稽。
乐正红楼瞟了一眼韦星手端的东西怒意更甚。
韦星一副谦卑恭顺的模样:“彩云间送来的,说是给少府主养伤的……还有,您……落东西了……还有……”
“落个屁!南家小儿揣着明白装糊涂,给老子扔出去!”还没等韦星把话说完,乐正红楼怒而挥袖,吓得韦星急退两步直接跪了下来。
“师父,您……您且息怒,当心伤了身体……嘶!”乐正娅撑了撑身子却被一阵火辣扯得生疼,她稳了稳气息尽可能的不让自己显得太辛苦。
乐正红楼回头,盛怒之中透出的都是关怀之意:“你好生给本座趴着!”
乐正娅撇了撇嘴,垂目老老实实的趴着。
乐正红楼抬手唤起跪着的韦星,稍微压了压怒气,道:“你且送书彩云间,长老之印本座不要了!从今往后乾坤府退出弥天令,再不与之有任何瓜葛!”
“是,府主。”韦星起身,看了眼靠坐在床上的乐正娅。
乐正娅无奈的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彩云间与乾坤府的目标是一致的。”
“废话!”年过百岁的乐正红楼中气十足,“若非目标一致,早在六十年前离山之时便于之断绝关系了还需遭遇这一回?!”
乐正红楼似乎想到什么,眉头一拧遂而冷哼一声,摇头道:“目标一致?那也未必了……经此一役,南北恩怨倒是其次,中原玄门必先大乱!”
乐正娅皱眉:“北冥若想南下,除了绕道西南边境,否则未央城都在他们的目标之内啊。”
未央城的重要性并不止于它是中原的天子之地。
云梦子坐镇云梦山并不单纯因为那是圣者王禅的隐居之所,而胧月堡的初衷也是为了在西北方面架起一道防线,阻隔中原与北境。乐正红楼回到京都目的更加直接。
乐正红楼哂然一哼:“事到如今彩云间这个盟友聊胜于无。”
“既然如此,”乐正娅说道,“当下更不适合与彩云间决裂啊。”
“敬亭山乃玄门重地,彩云间是否还能稳坐至尊之位都还另说,乾坤府趟这摊浑水作甚?”乐正红楼起身踱了两步,看着院内的日光眸色变得悠远,“当初我们几人先后离开敬亭山,本身也是处于对彩云间的不认同。如今这结果也应了离山时的预测,人心不古啊……”
乐正红楼迎着日光眯起了眼,那是京都寮站的方向:“如今想来,云梦那丫头恐怕早已参与其中,欺人太甚!”
屋内寒气陡升,韦星难掩震惊,就连呼吸都要凝滞了。
“师父您是指……云梦山相助北冥破印?”乐正娅想到什么,惊道,“那她……让出天选者之位不是为了避嫌?而是为了避免流云师兄涉足此局?可,可那不是十五年前的事情吗?”
正是十五年前,乐正娅为了能成为第一琴师匹配云梦琴,自毁了双目。
“十五年?”乐正红楼冷笑,“恐怕更早……虽然早已脱离凡俗,但那毕竟是她的故国。”
易地而处,若未央城受此劫难,乐正红楼会如何呢?未必能比云梦子做得更好。当初他回到未央城不就是为了守护自己的故土吗?活于世上一百多年,他能不明白吗?心中明镜似的,乐正娅重伤的本质在于实力不济。将乐正娅培养成为天选者绝非云梦子一人的决定,他也有份。方才只是气急罢了。
“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或许天命如此,与人无尤,因果罢了,”乐正红楼重重一叹,仿佛是为了吐出那些归于感性的愤怒,遂即略有苍凉的道,“冤冤相报,胜者为王。是彩云间技不如人——这是怎么回事?”
乐正红楼望向半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