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幕生死局会发生在她和席向桓身上。
席向晚深吸一口气,缓缓开了口:“一开始,我和所有人都信了,郑家全的自杀爆炸是意外。直到朱苟鹭被抓,警方顺着线索,查到他的离岸账户,发现他曾汇给郑家全三千万现金,日期正是他自杀前一周。现在的信息技术很方便,也很不可靠,数字信息被称为全球争夺的新资源,是继石油之后所有人都想垄断的资源。警方对这一方面的技术和侦察自然不会放松,我们拥有的,是始终保持和国际顶尖水平相持平的技术。就这样查到了朱苟鹭和郑家全死前谈妥交易的对话,郑家全用一死来换取席氏重工的瞩目,而你顺水推舟,演了一出为席氏重工‘有情有义、负重前行’的戏码,重拾大众的同情和信心,从而将股价一举反弹。你很厉害,用了至今连我都不知道的方法借朱苟鹭之手做了谋杀这件事,我想,连朱苟鹭本人都不知道,他会起歹念,是你有目的教唆的结果。如果他知道,他有那么强大的律师团,一定不会肯认罪,而是要将你也供出来,然而他没有,可见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朱苟鹭的弱点太好找了,他太贪了,席氏重工的股价一蹶不振让他面临损失惨重的局面,在那种失衡的心态之下,人是很容易被教唆,把命赌上搏一把的。”
她看着他,非常陌生。
“但是你没有想到,身为复隆首席法律顾问的庄雨丰不经意间发现了朱苟鹭收买郑家全的事,庄雨丰曾经是检察官,她有的侦察力和线人这样的侦察资源,都比朱苟鹭可怕得多。庄雨丰渐渐察觉,朱苟鹭还不是这件事的主谋,她怀疑身后还有更惊人的真相。所以她一个人去了席氏重工的工地,也就是郑家全当时自杀爆炸的现场,找寻线索。庄雨丰很清楚,如果这桩自杀爆炸是惊心伪装的,那么一定会留下证据。人应该站的位置、工地的承受力、可以破坏到哪种程度,这些问题如果不解决,根本不可能造成当日那样‘看起来杀伤力很大,但没有造成太多人员伤亡,工程破坏也有限,重建还是可以实现’的完美结局。然而庄雨丰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装了秘密摄像头,看见了她的所作所为。你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她的动机,这令你措手不及。庄雨丰是个太可怕的障碍,她一旦起了疑心,亲自动手查起来,那么你很有可能会暴露。于是你又一次用了你最擅长的那一个方法,借刀杀人,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朱苟鹭,让他以为庄雨丰想要拿到证据威胁的人是他,他急了,不惜买凶杀人,就这样在长明山除掉了庄雨丰。”
她一口气说完,只觉缺氧。
拿起一旁的冰水仰头喝了一口,才有力气继续。
“我一直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是什么。且不说你没有在席氏重工的股价反弹中得利一分钱,更为自己添上了极其凶险的风险。如果郑家全自杀爆炸有一分一毫的偏离,席氏重工将毁于一旦,再多的信息也树立不起它的东山再起。朱苟鹭也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人,你利用他犯罪,时刻会有被他察觉的可能,要担上多大的风险,你比谁都清楚。然而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赌上一切下了手。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动机,才能让你做这样的事。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你是为了除掉唐辰睿,为了让他在对赌协议中彻底输掉,为了让唐盛从此退出席氏重工,成为你的手下败将。”
世间多少天大的事,算到最后,真相往往令人啼笑皆非。
她碰到这一遭,只觉万水千山都变了色,再不复从前。
“哥,”她看着他,眼眶渐渐红了:“就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你能罔顾那么多条人命,你疯了吗?”
席向桓双手交握,撑着下颌,从头至尾保持一个良好的倾听者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