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火柴燃灭的最后一刻,童乐适才回过神来,但为时已晚,他已错过看‘老鼠’的最佳时机。因此,最后不得不深深叹口气;一来是为麦草垛男孩的火柴技艺折腰叹服,二来为错失良机而喟叹良辰甚短。
麦草垛男孩反倒是一边细细窥探周遭的所谓的老鼠的踪迹,一边不忘享受比赛似地展示自己的技艺;窥探与展示基本两不误。最终,一如他自己所预料的,果真未瞥到一只像未羊所说大惊小怪的老鼠踪影。当然,未羊也再次细心探查,却未见其露出任何马脚来。直至火柴照例死灭,他们三人才不得不手挽手继续往前行。但尚未走上几步,童乐就像未羊因子虚乌有的老鼠一样大惊小怪起来了,“哎呦喂!哎呦喂!等,等等——”说着即刻刹车告停下来。
未羊和麦草垛男孩几乎与他同时止步歇足。
“哎呦喂!脚,脚,我的脚......”童乐接二连三喊,仿佛被未羊的老鼠当佛脚一样给抱去了呢。
“脚?”未羊先问道。
“脚咋啦?”麦草垛男孩接着问。
“确定是脚......”童乐紧急通告似地道,“好像——已经陷进去了!”
此时此刻,麦草垛男孩几乎顾不上再多问一句,便又一股脑儿在书包里窸窸窣窣地摸着火柴。动作相当轻快敏捷地‘噗’一声划燃;火柴光顺势照在童乐脚所在位置,大家眼睛几乎同时凑上去瞧,结果发现果真是有那么一个小泥坑。坑眼十分小,且刚好有童乐一脚宽,坑内满是淤泥,童乐的右脚此时不幸完全沦陷了进去,泥水几乎埋到他的脚踝部位;与此同时,童乐几次想试图抽拔出来,但很遗憾,力不能及,脚几乎像被野兽一样死死咬住不放。
未羊见状,便和麦草垛男孩一并拽住童乐右腿,浑然一副拔萝卜姿势,使出野蛮之力,‘吧嗒’一声,终于帮他将腿脚从坑内宣夺回来。但结果却痛失了鞋子,鞋子就像深入极其危险的湿地泥潭一样一去无返;童乐十万不舍,慌忙用手伸进去打捞;但结果只捞到一把屎臭的淤泥,浑然徒劳无功。即便他仍然余心不死,多次重复着想力挽狂澜,但事实证明最终还是‘拿筛子挡风’白费力气一场。
“动作麻利点——童乐,火快灭了。”麦草垛男孩鼓起大泡做最后警告。
“哎呦!哎呦!找不到了,妈......”童乐一边叨叨卖苦,一边无奈收手。
未羊见童乐伸手进去时,胳膊也几乎深入进去了一半多。那时,火柴说灭就灭了,毫不留情。未羊心想,待童乐绝望地抽出胳膊后一定满是稀屎一样泥巴,就跟麦草垛男孩的左脚丫几乎无异。未羊心里如此想着,无不为他的鞋子感到一阵可惜;同时,又不无替他的倒霉运气感到悲哀,尽管这一切对他自己来说浑然无痛不痒。
接下来,三人在阴暗的空洞中愣了半天;未羊和麦草垛男孩几乎谁都不敢再造次作声。
“好了,这下倒好了!”童乐愤愤然地道,“他娘的!大不了老子我不要了,破鞋一只!”与此同时,他大难临头又不忘催促大家道,“垛垛来我右手边,未羊来我左手边......挽紧!我们继续往前......”
童乐如此交代着一说,他俩人便也心里他是不少,至少觉着童乐并未因此耿介于怀,闹出不必要的其他乱子来。大家手挽手,默不作声,一鼓作气地往前探进。此时,阴暗依旧阴暗,潮湿依旧潮湿;似乎往前走永远到不了尽头,倒更像是在莫名其妙地进入地下哪里。
“你俩是哑巴了么?”童乐破开僵局道。
“唔——”麦草垛男孩试着鼓了鼓嘴皮。
未羊闻之也象征性清了清嗓门表示声音正常。
“垛垛,”童乐说,“我好奇——我们来的时候,你一个人跑前头的么?”
“没错!”麦草垛男孩回答道,“你俩跑得比蜗牛还慢!本来想等你们来着,可我就那么一想,但脚下实在刹不住,所以懒得等了......我跑着跑着,突然看到前方有亮了。于是,我就停下来等你们,还以为你俩傻头傻脑得迷路了;我等了大半天才听到一个脚步声......”麦草垛男孩边说边伸手摸着检查衣兜里的宝贝,稍顿有顷,接着又道,“我第一个我见到的是童乐。”
“这么着,装神弄鬼就是你咯?”童乐道。
“没,没有。洞里黑咕隆咚的,我只是喊了你一声。”麦草垛男孩说着,又颇为不耐烦地建议童乐道,“哎呀!我说童乐,你能不能把你的破书包挪到屁股上么?我的骨臀都快被你那破玩意铲脱骨了,怪难受的!”
“那你帮我挪下嘛!我不方便。”童乐道。
麦草垛男孩边走边用手一把蛮力将童乐书包胡乱推至一边,如此以来,书包便只能撞到童乐另一瓣屁股上了。
未羊边走边寻思他目睹到的老鼠事件;他越想越奇怪,明明瞥到一大群灰溜溜的老鼠。个头堪比一只大猫,况且如此大鼠还破天荒头一回遇到。但奇怪的是他们都死翘翘了,一个个不无可怜地躺在墙角,又被莫名的水反复冲刷着。
“哎呦!妈啊!脚好冰啊!”童乐突然抱怨了几声。但往前又没走几步,便关心似地问麦草垛男孩道,“垛垛,你脚冷吧?”
“冷倒是有点!不过——还好啦。”麦草垛男孩略似勉强着说。
“那之后呢?”童乐接着道;麦草垛男孩大惑不解,“之后?不知你说的哪个之后?”
“我是说,”童乐弥补似地从最近一头耐心地解释道,“之后,即你离开那块亮光,之后我和未羊一起继续往前走的期间,你到哪了?有没有走出去过?或者撞见什么出口啥的?”
“喏喏!你说那时候啊,那我也不确定喽,我一路跑得可是相当得快啊;一路都好端端的,岂料,跑到那个拐角处;具体我也不晓得为何突然就冒出了那么个拐角。
当然,我也不晓得那里究竟是哪儿。但我的鞋子端端在那就掉了。就在那一瞬间,我整个人一蚱蜢冲前去了,鞋子倒给落后了;根据感觉,我想应该落下不远。
于是,我倒车一样后退了差不多十步远,满以为在周围用手摸着找一下就能轻松找到,没想到一直摸呀,摸呀,就是摸不到,还摸得两把都是恶心的泥。
于是,我就跟着感觉一直退,一直退,心里一着急,最后也浑然不知退了多少,但终归两手空空;本要放弃来着,然而我猛又想,会不会退得太多了,便又二话不熟往前走了点......结果,依然没有......我又往前,又到处乱摸乱抓,最后干脆就乱套了。
可是,你要知道我就那么一双鞋子,倘若就这么给弄丢了,那我就再没鞋可穿了,我妈连纳鞋底的布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