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在成都,偶遇了一个小学同学,一起喝了个下午茶,聊了些童年旧事,也挺感慨的。
我这人比较“独”,我从来没参加过任何一次同学会,没加过任何同学群,甚至连毕业合影都没有照过。
是的,小学、初中、高中,我都没照过毕业照,大学又是肄业,现在想想,还真是挺奇怪的。
好多年前,我还是个少年时,有一年爬华山,在半山腰遇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老相师,他免费给我相了一面,说我人缘不错,但是没几个朋友,是个天生孤独的人。
我当时雄心万丈,心想:我可去你娘的吧,劳资才华横溢得满地流淌,还能没朋友?!
现在想想,那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倒是个高人啊!
不过说实话,所谓的同学会啊,除了搞搞破鞋,炫炫富,真没啥好参与的,所以也跟从前的同学们,全断了联系。
这一次,是我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喝下午茶,酒店负责人过来打招呼,正好被我认出来了。
这个同学姓李,叫李大通,是我小学时很好的朋友。
大家可能以为,小学同学有啥好挂念的,又不是高中、大学那种。
不不不,你们不会明白,我的小学啊,是一个多么牛逼的存在。
曾经沧海难为水,念完那个另类的小学后,之后的中学、大学都像白开水一样,简直提不起任何幸运了。
我的小学啊,是在微山湖畔念的,那是一个三不管的地方,地处苏鲁豫皖交界,又是湖区,所以龙蛇混杂,什么搞邪教的、逃犯、夜总会从良的红牌,退隐的高人,什么人都有,很长见识。
前段时间,跟一个小富二代吃饭,他跟我吹了一通,如何在学校横行霸道,把别人打得不敢上学什么的。
我当时就说,你真是命好啊,生活在那么弱鸡的地方,要是在我们那儿,你都活不过前二节课。
这是真的。
我们当年啊,上学像打仗一样,鞋带从来都是绑得紧紧的(方便随便跑路),手时刻都是抄在裤兜里,里面揣着攮子,随时眼观四处,耳听八方,时刻准备战斗。
这个攮子,就是自制的刀子,把小锯条上面磨成薄薄的片刀,下面缠上胶布,只露出上面一截刀尖,这样一攮子捅进去,不会捅死人,但是伤口会很大,触目惊心。
后来看孔二狗的小说,他们东北的混子也是这个玩法,还挺亲切的。
所以可想而知,我们那个学校乱成了什么狗蛋样子,随时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可能直接丧命。
是的,丧命。
每一年,我们学校都要死几个人,都是打架打死的。
我们学校门口,有一个荒废的铁路,铁轨旁的空地,就是战斗的好去处,基本上每天下午放学,都有成群的孩子过去打架,推断胳膊折的,都是正常现象。
后来读苏童的《少年血》,写一群少年成长的故事,也是发生在铁路旁,铁轨的冷硬,鲜血的粘稠,有一种懵懂的残忍。
好多人会问,这种事情没人管吗?
好像是没人管的。
大人也不当一回事,打断胳膊、腿的,那就去医院接上好了,要是打死了,那就杀人偿命,该吃枪子就吃枪子,也没啥大不了的。
当地民风就是这么剽悍,而且尚武成风,打架好的,还容易进武术队、体校什么的,算是名利双收了。
我们前几届,有一个打架最厉害的人,被南京一个教练带走了,后来移民去了某小国,专门给他们打铁人三项赛,据说还拿过金牌,一时被传为美谈。
现在想想啊,那还真是一个神奇的时代,神奇的地域,有机会还是要写个长篇小说,记录一下。
后来我跟你们的于生一宝宝说起来,她也很诧异,觉得我这种成天浪荡的公子哥儿,竟然没被打死,简直就是个奇迹。
咳,其实啊,我当年是个老实孩子。
其实我现在也挺老实的,大家都知道嘛!
在我们那时候,打架最狠的,还是湖里的渔民。
你们觉得我们揣个小攮子就厉害了?
狗屁!
人家渔民都直接用鱼叉的。。。
而且好多渔民常年住在船上,吃住用都在水里完成,甚至很少下来,跟外界接触也少。
这种人,当地人都叫他们“猫子”。
为什么叫“猫子”?
也挺奇怪的。
这是指渔民就是捉鱼的,所以被称为“猫”?
那就不知道了。
“猫子”常年在水上,他们行为处事都和别处不太一样,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一套规则,或者说律法。
他们有些规矩很怪异,外人往往搞不懂,不经意就触碰到了规矩。
你要是坏了他们的规矩,他们也不给你解释,直接给你就地“正法”。
他们“正法”比较简单粗暴,就是直接沉湖。
微山湖很大,而且多是芦苇荡,别说沉个把人,就是沉进去几十个人,也都是无声无息的,所以很可怕。
所以对于“猫子”,大家就比较敬畏,轻易不敢招惹他们,有点儿像现在的某个教派,让人闻之变色。
我这个小学同学,就是一个“猫子”。
他有三个特点,第一就是脸特别长,长了一张大驴脸。
徐州历史上有个名人叫彭祖,说他人中奇长,寿命也奇长,最后活了八百岁,我当时就想起了这个同学。
其二是他每天都要读报纸。
读报纸,而且是一个小学生,这就很怪异了。
我们学校有一个告示栏,那种老式的告示栏贴了一些报纸,他就每天去读,而且还要背着手,脑袋甩来甩去的,像个老夫子。
第三就是他有很严重的甲亢。
按说一个小学生,怎么会有甲亢呢?
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有很严重的甲亢。
甲亢这种病吧,很难根治,李连杰就是甲亢,他现在也没治好,所以他后来迷信宗教,有时候会说一些很激动话,其实就是病症。
我这个同学的表现,就是很兴奋,他可以一口气滔滔不绝跟我说大半夜。
我从小就是一个很孤独的孩子,我姑姑他们也不怎么管我,所以我半夜经常溜出去,跟他去湖边坐着聊天。
所以在当年,经常会有两个小孩子,坐在湖边,看着月光下的湖水。
我一般都是抱膝坐着,胡乱想些什么,现在早忘了当时想的什么,总是都是一些很玄奥的东西,类似人为什么活着,生命的意义,人如何修仙之类的很缥缈的问题。
在当时,我整日整夜思考这些,而且读了太多书,像钻进了死胡同,现在看看,其实就很有些抑郁症的倾向了。
大通则很兴奋,甩着胳膊给我讲各种事情,我觉得他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在听,他就是很兴奋,发泄一下多余的经历而已。
他讲的,主要是“猫子”在湖里遇到的怪事,大多是他家人讲的,有些是他自己看到的。
他说的好多事情,我都忘记了,只模糊记得几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