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的有些磕绊,陈言润显然不擅长安慰他人。
楚亦心闻言点点头,说话声音稍微有些轻,“我知晓了,今后定然不将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嫂子这么应声,陈言润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陈言润嘱咐张妈好好照料楚亦心,随后刻意板着脸,声音却照旧温和,“我待会儿便要去书院了,但愿嫂子你方才所言都是真的,并非骗我。那些嚼舌根的,我自会寻时间谈个清楚明白,嫂子你千万不要再听闲言碎语。”
楚亦心重重点头,眼神坚定,“我自是不会再犯蠢,你在书院安心温书便是,不必忧心我。”
“嫂子,你……”望着眼前年纪轻轻的嫂子,陈言润忽的一阵沉默,他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罢了,我便先去书院了,嫂子你若是身子不舒坦,便与张妈说。”
话音落下,陈言润一摆衣袖,转身便离开。
他太多话想说,身为小叔子却又没有说的资格。
如今已不是前朝那般,没有谁家愿意自家女儿妙龄守寡。楚亦心是娘家无人,只要夫家人不开口,便只能接着做陈楚氏。
陈言润方才强调同为陈家人,便是将自己的立场清清楚楚摆在楚亦心面前。
他认同楚亦心与自己的亲缘关系,也认同无娘家可以依靠的楚亦心将自己当做依仗。
但同样的,楚亦心此生只能为已逝的丈夫守寡,没有再嫁的机会。
陈言润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这般行为狠心至极,绝了正处妙龄的嫂子其余生路,陈言润自然万分愧疚,极其过意不去。
只是目光触及空荡破旧的陈家院子,想到这偌大一个陈家,现如今只剩自己与嫂子二人,陈言润的心口便狠狠抽痛,不舍嫂子也离开,他势必要将嫂子留在陈家。
陈言润走后没多久,张妈端来了煎好的汤药,等到楚亦心喝了个干净,又端了碗稀粥,配上几块儿咸菜,让楚亦心填饱了肚子。
“可还要吃些?”张妈端着楚亦心递来的破了小口儿的瓷碗,口是心非的询问。
倒不是她小气,而是自家余下的米粮实在太少,若楚亦心真要再吃些,那明日张妈自己喝的便是近乎水般的“稀粥”。
楚亦心看出了张妈的心思,懂事的摇摇头,感激道:“不必了,这遭多谢张妈了,甜晚了,你快些回去吧,等下夜风大了,容易着凉。”
张妈看了楚亦心一眼,起身便走,只是到门口时顿住了脚步,背对着楚亦心,“若是身子不舒坦,你便到院子中喊我。”
说罢,不等楚亦心回应,张妈快步出去,且将房门带上了。
楚亦心望着房门片刻,将家中唯二完好的瓷杯握在手中,思绪万千。
她算是彻底理清楚了,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另一个楚亦心,年纪轻轻守寡,本就心有不甘。又被人污蔑与年纪相当的小叔子有染,心气高且压不住傲骨,为了自证清白,方才选择上吊自尽。
果真是个傻子,但若是不这般傻气又固执,也轮不到自己替她活着了。
楚亦心又气又庆幸,还有那么几丝感激。
先前她醒来时天色已晚,现在窗外已然全黑了下来,楚亦心即便壳子土生土长,内里仍旧是个现代人。
此刻独自坐在古风古色的房里,起先的好奇过后便是十足的忐忑不安。
尤其联想到陈家人如今只剩陈言润和她这么一个冒牌货,也不知这陈家院子,送走了几个货真价实的陈家人。
既然自己都能在身死后成为另一个楚亦心,这神神鬼鬼的事情也说不准个所以然,万一哪位陈家先祖留在这屋子里没走,发现了如今的陈家媳妇儿楚亦心,已是换了个芯儿……
楚亦心紧紧抿着双唇,她手心已然开始冒汗,手里的瓷杯都在打滑,压住思绪不敢再想,她急忙将杯子稳稳往桌上一放,像是有人追赶一般快步回到了床榻。
被子刚要蒙过头,房门却忽的发出一声轻响,让她好不容易压住的思绪再次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