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艺的资料调查起来并不难,他家和王艳家是同村邻居,两家人关系很好,他的弟弟名字王文顺。从医院了解到的情况是,王文顺的确患有自闭症,但和大多数自闭症儿童不同,他的智力超常,甚至比正常儿童还要高,最大的缺陷就是社会交流障碍,而且行为非常刻板,对于环境的变化非常敏感,身边的事物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会引起他非常强烈的不满,进而产生攻击性。另外,医院方面当年负责王文顺的医生表示,王文顺正常情况下是没有暴力倾向的,除了孤僻,倒也算正常,但如果他发起脾气,就连他的家人都拿他没有办法,除了一名女生。有几次王文顺在医院情绪失控,都是家人叫来这名女生后,才让他冷静了下来。王文顺非常听这名女生的话,据其家人说,或许是由于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而且这名女生对王文顺也非常照顾。后经医生辨认,证实了女生的身份就是王艳。
另外,根据医院的住院记录和医生的回忆,王文顺曾有一段时间病情突然加重,时间上正好就在王艳遭遇车祸之后,当时医生也问过原因,他的家人也曾表示和王艳遭遇车祸有关,后来王文顺在医院接受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但病情始终未见好转,就又转去别的医院了。
虽然资料是查到了,但是王文顺却在半年前失了踪,其家人也已经报了警。
据查,当年王文艺中学毕业后,兄弟二人就跟着父母出国了,两年前,一家人回国后,先是回M县老家住了半年左右,之后就去了B市。
通过B市警方的协助,找到了王文艺及其父母。调查显示,他们在近期都没有离开过B市的记录,而且在案发的时间里,他们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通话记录也并未发现可疑。至于王文顺,半年前失踪后就再没有家人有过联系,因为他有自闭症,其家人对他的安全都非常担心,也在其失踪后第一时间就报了警,但至今仍下落不明。
另外,据王文艺与其父母回忆,当年王文顺的病情是在一天夜里回到家后突然加重的,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躲在衣柜里。起先他们也不清楚原因,后来在知道了王艳遭遇车祸的消息后,他们就怀疑王文顺病情加重和这件事有关,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也是一头雾水。为此,他们把王文顺送到当地的医院治疗,但病情始终未见好转,就又转到S市的医院,但因为他始终不配合治疗,医院也束手无策,原本他还偶尔会和家人说上几句话,但从那时开始他就再没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就像变成了哑巴一样。再之后,其父母在朋友的推荐下,决定出国治疗,但最终一切都是徒劳,直到失踪前,他都没再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尧舜对王文顺的怀疑陡增。按医生的描述,王文顺对王艳的感情远胜过亲人,那么如果王艳出了事,他肯定不会无动于衷,再从他当年突然出现保护王艳这一点来判断,很可能是知道了王艳被陈水琴等人欺负的事,因为不善于表达,所以就在暗中保护着王艳。如果真是如此,那他的确很可能看到了王艳出事当天的全部过程。但由于他自身的原因,并没有对任何人说出真相,也没有人会想到他会是当年车祸的目击者,而这样的情绪在压抑了多年后终于爆发了出来,再加上他的智力,完全有能力策划出这一系列的报复行动。
但如果凶手是王文顺,同样也有一个问题,他报复杀人可以理解,但让医闹去医院闹那么一场是什么意思?而且之前黄旭也说了,找他的是个中年男人。
“看来王艳的父亲是脱不了关系的。”尧舜在心中暗自思忖着,“那他们谁才是主谋?”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几个小时后主动“送上门”了,王艳的父亲王忠信突然到派出所投案自首了,这样的结果让所有人都觉得非常意外,却又欣喜不已。
审讯室里,王忠信表现的非常冷静,也很平静,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尧舜和马建国,眼神没有躲闪,也没有逃避,反而透露出一股坚定。而且在来自首之前,很明显还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一套崭新的西装,系着一条红色的领带,头发整齐的梳着,胡子也刮的非常干净,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完全看不到想像中那种邋里邋遢的流浪汉的影子。这感觉,就不像是一个自首的罪犯,更像是准备送女儿出嫁时的父亲。
“你说陈水琴是你杀的,那现在请你把作案的过程详细和我们说一下吧。”马建国说道。
“那晚我化妆成外卖送餐的,骗陈水琴开了门,然后我就冲了进去,她扭头想往屋里逃,我就用锤子从身后砸了她的头,把她砸晕了,然后把她拖进客厅,坐在她的身上,用刀一直捅,一直捅,直到她不动了为止,具体捅了多少刀我记不清了。之后我就离开了现场,把电动车停在了路边,我知道你们早晚会找到那辆车,然后我就把锤子和刀放在了后备箱,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林福生,但如果在锤子和刀上留下指纹就显得有些太假了,所以我只在那张字条上留下了他的指纹,让你们误以为是他不小心留下的。”王忠信的叙述非常详细,完全还原了案发的经过,而且整个过程非常的流畅,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但看得出,他在提到陈水琴和林福生的时候充满了愤怒,紧握住的双拳在微微颤抖。
尧舜微微点了点头,但他并没有急于问关于林福生的事,而是先问了李晓东的绑架案。
“那天我跟着李晓东去了网吧,上楼的时候我假装问路,乘他不注意的时候从后面捂住他的嘴,然后把准备好的麻醉药打进了他的身体里,很快他就失去了知觉。其实我根本没打算绑架他,也没想杀他,因为他只能算是帮凶,但我就是气不过,气不过他当年帮着陈水琴欺负我女儿,凭什么!你们说凭什么!”王忠信气愤地说道,“我的女儿,从小到大我自己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那个混蛋凭什么打她?而且打了她,还没有人拿他们有一点的办法,公平吗?所以我要揍那个混蛋,我要让他也尝一尝那种被揍的感觉。不过只是揍他,我还不解气,之后我又找人整他,把当年的丑事再揭发一次,我要让他这辈子都不好过,前途尽毁,我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一辈子的代价。虽然当年法律拿他们这些个未成年的人渣没辙,但并不代表我会姑息他们,如今他们都成年了,就要为当年犯下的错赎罪,受到应有的惩罚。”
“那张志军一家呢?难道他们全家都有错吗?为什么要灭门?”马建国质问道。
“一家狗东西,他儿子开车撞死我女儿,本来就该抓去枪毙,可是结果呢?怪我女儿冲出马路,连道歉都没有一句,只是赔了一点钱,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公平吗?我女儿死了,我的家都散了,可是他全家呢,没有一点点的愧疚感,还给他妈过大寿,请全县人吃饭,有钱了不起吗?好,他想过大寿是吧,我就让他这个大寿变成全家的忌日。”王忠信咬牙切齿地说道,“白天到他家祝寿的人很多,场面很混乱,我就乘机混了进去,然后躲进了后院的工具房里,一直到了后半夜,等他们都睡熟了,我就动手了。”
“也就是说那天早上从张志军家里跑出来的人其实是你,对吧?”尧舜问道。
“是。”王忠信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混在人群里喊‘林福生’名字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当时为了能嫁祸给林福生,所以我特意穿了林福生的衣服,或许是有认识他的人认出了衣服,所以就喊了一声吧。”
王忠信的解释似乎有些勉强,但尧舜并没有追究,而是正式抛出了足以影响案件结局的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嫁祸林福生?”
很明显,尧舜之前是给王忠信挖了一个“坑”,并且一步步把他往这个“坑”里引。
从王忠信来自首开始,尧舜就已经知道他是有备而来,要指望他主动供出同伙几乎不太可能,所以对于林福生的问题,他始终故意避而不谈,而是在等待时机。
“为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女儿也不会遭遇车祸。同样身为父亲,女儿都遭受了校园欺凌,我可以同情和理解他,但这不等于我会原谅他间接害死我女儿的行为。我只是让他暂时当我的替罪羊,误导你们的调查,没有杀他,这么做已经算对他很仁慈了。”
“他是如何间接害死你女儿的?你又是怎么知道他间接害死你女儿的事呢?这件事当年连警察都没有查到。”
“你们警察没查到,那是你们无能。”王忠信愤愤地说道,“为了查出为什么我女儿会突然冲出马路,我这些年天天找人打听,终于找到了一名目击证人,他看到了事发当晚我女儿为了躲避林福生的追赶,冲出马路的全过程。”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你口中所说的这名目击证人的,而他为什么当年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向警方说出真相,你难道不觉得奇怪?”马建国疑惑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和我互不相识,不说,自然有他的理由,或许不想惹到麻烦。”
“只是把看到的真相说出来,能惹到什么麻烦?而且如果当年他说出了真相,警方也一定会追查到底,或许你就不用浪费这么多年的时间,离家在外过着近乎流浪的生活,可以说,他当年隐瞒了真相,等于是间接害得你家不成家,你不仅不恨他,甚至连一句怨言也没有?我还真挺好奇这名目击证人到底是谁。”尧舜说道。
“你们不要想套我的话,我是不会说的,他说了不想身份被曝光,我答应了,就绝对不会透露他的身份。”王忠信的态度非常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