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是什么心理专家,但好歹干老师这么多年了,也是阅人无数,正所谓‘久病成医’嘛,哪个学生什么样,虽然不敢保证看个透彻,但也能看出个七八分。”老师说道,“这个郭超是我带过的学生里性格最孤僻的一个,而且还非常自卑,他走路从来都是弓着背,低着头,贴着墙边走,就像是做错事被惩罚的孩子,我就没见过哪次他是抬头挺胸的,就是上课,也都是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似乎他对此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我觉得这些应该都和他自身条件有很大关系,他真的是要样貌没样貌,要家境没家境,但是话又说回来,长相一般、家庭条件不好的学生我们学校也不是没有,但是没有哪个会像他那样自卑,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自卑已经到骨子里了,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特点’,在学校里没少被人嘲讽,舍友也好,同学也好,都非常排斥他,就感觉他像个瘟神一样。我就遇到过几次他被欺负的事,可是你们也知道了,这里是大学,都是成年人了,我们当老师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有些事想管,也是力不从心。我曾私底下找他谈过两次话,不过他除了和我说过‘从小到大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话,其它的任何话都不肯多说,既然他不说,我也不能逼他是吧,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我只能说让他有什么事就来找我,能帮他解决的我都会尽力,不过他一次也没找过我就是了。虽然他什么也不愿多说,但其实那句‘从小到大都已经习惯了’就已经足够了,你们想想看,一个人如果真是从小到大都在一种被人排挤、遭受嘲讽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又长期把这样的遭遇憋在心里,长期压抑着情绪无处宣泄,心理上没受到任何影响那都是不可能的,就像鲁迅说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所以当年他暗恋赵静的事一传出来,我就担心他会出事,也曾想开导一下他,不过一直没找到他,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之后就出了他自杀的事了。”
尧舜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这个郭超是美术系的,那他对油画熟悉吗?”
“非常熟悉,他特别热衷于油画,或许是受他的经历影响吧,他的作品都是以黑暗压抑的风格为主,而且他特别喜欢画些和地狱、鬼怪有关的内容。不过他并不属于那种特别有天赋的学生,虽然很刻苦努力,但是始终水平一般。”
“他画画的时候会用松节油、生亚麻仁油和冷榨核桃油调和颜料吗?”
“好像会,我隐约记得他似乎有问过我调和的比例,但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种小事我真没什么特别印象,而且问这种事的学生也不止他一个,我也没办法确定他是不是问过。”
老师的这一番话让疑点和线索更加接近了,虽然老师的记忆模糊,但对尧舜而言已经足够了,他开始有了一种正逐渐接近真相的感觉,内心虽然有些激动,但面上却表现的依然平静。
“那你觉得除了人生的经历,郭超的那些黑暗风格的画,会不会代表了他有潜藏的暴力倾向呢?又或者平时你有留意到吗?”尧舜继续问道。
老师稍稍犹豫了一下,想问什么却又憋了回去,接着说道:“一个人的画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反映出他的内心世界,但我不认为郭超有暴力倾向,因为他的作品的画面虽然阴暗和压抑,但反映出的只是他内心的自卑和孤独,而且如果他真的有暴力倾向,相信也不会被欺负而默不作声了。”他顿了顿,“不过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杀那件事之后,说什么的都有,于是他就申请休学了,不过只要林胜军上班的时候,几乎都能见到他跟在旁边,有没有受到林胜军的影响,我就不清楚了。”
“你的意思是林胜军有暴力倾向?”侦查员问道。
老师微皱起眉头:“怎么说呢,我是见过一次林胜军虐猫。”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看来是印象深刻啊。”尧舜说道。
“可不是,虽然过去十几年了,但我还是记忆犹新啊。因为那天是我和老婆的结婚纪念日。那晚我们庆祝完后,我突然想起第二天去外地开会的一份文件忘在办公室了,于是送老婆回家后,我就返回学校去取,我记得那时候已经是深夜,具体时间不记得了。我取了文件后,就听到楼下传来猫的惨叫声,于是从窗户朝下看,我就看到一名保安正拎着一只猫的尾巴,抡着猫朝地上不停的砸,等我下楼去看的时候,那只猫已经死了,然后我就问他干嘛这样,他说不知道哪来的野猫经常到学校的食堂捣乱,抓着了就给它点教训,我看当时他那愤怒的想要杀人的模样,也就没再多问,也没往心里去。后来过了几天,我就听到学生在讨论死猫的事,说是在垃圾箱里经常能看到死猫,我才又想到了那晚的事。”
“你没有向校方反映过吗?”侦查员问道。
老师尴尬地摸了摸垂在额前的头发,说道:“我这人吧,天生胆子小,就怕惹事,如果就我一个人见过是他把猫弄死的,这要是说了,校领导要是找他,那他还不得找我麻烦?我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更何况就是几只野猫,犯不上,所以就对谁都没提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是一个普通人的正常心态,所以尧舜也没有过多的计较,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林胜军的?你是老师,他是保安,而且你学校的保安应该不止他一个吧,你当时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呢?”
“因为有一次他和人起了冲突,我那时就知道他叫林胜军了。”
“什么样的冲突?”侦查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