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将蜂女逐出,公主就病了。
她病得很厉害,高烧不退,每日昏昏沉沉躺在车中。军中苦无良医,我只担心她一病不起。
这晚扎营,侍奉公主的中原婢女慌慌张张来找我,说公主昏迷不醒,只怕不好了。
公主前几日病得虽厉害,但总还有神志,我本想立时赶到公主营帐中去看一看,但转念一想,反倒先去觐见太子。太子精神倒是一日比一日好起来,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帐中练剑,太子素擅使剑器,但常人面前不露,此时他兴致正好,三尺剑舞得矫若惊龙,便如一团白光笼在他身侧,剑芒微吐,突然就朝我刺来。
我不惊不动。
太子的剑锋果然从我耳侧掠过,一阵凉意,是剑锋所指,挑断了帘索,外面的雪花顿时飞进来,纷纷乱乱,落在我的襟袍上。
我并没有伸手拂去雪花,帐篷里暖和,转瞬间那些雪花就渐渐在衣上融成水痕,消失不见。
太子笑吟吟收起剑,说道:“阿照,你来得正好,又下雪了,我叫他们烤了羊肉,晚上咱们喝酒驱寒。”
我说道:“公主病得厉害,殿下要不要过去看看?”
太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他说:“那个丑八怪,我才不去看她。”
我道:“殿下既不满这桩姻缘,末将觉得,与其回京后执着这个烫手山芋,缚手缚脚,不若此时了结。”
太子目光炯炯,盯着我:“你想怎么了结?”
我说:“公主病弱,路上殒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请西凉王另选王女便是。西凉王若没有王女适嫁,便是龟兹等国亦可,反正从西域诸国王女中挑一个便成了。”
太子沉吟了片刻,最终他摇了摇头:“虽说这羽林军被你收得服服帖帖,但陛下未见得就没有眼线。咱们弄死了公主,父皇一定不悦。”
我说:“殿下只管放心,公主一路行来多病,羽林军中皆知,定不会教陛下起疑。”
太子听我如斯说,又沉默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吧,那个蛮女虽可恶,也不是她自己要嫁我,皆是不得已,何必要害她性命。”
我说道:“殿下既有此心肠,何不去看看她。她孤身一人,此后一生皆系于殿下。殿下既不忍杀她,便对她敷衍一二吧。”
太子想了想,终于被我说服了。
我陪太子到公主帐中,公主仍旧发着高热,昏迷不醒。
几个侍女都战战兢兢守着病榻,见我们进来,忙不迭行礼。
太子心不在焉挥了挥手,侍女们连忙退出了帐外,我也正待要躬身退出,太子忽然叫住我。
“阿照,你别走。”
他抱怨说:“把我独个儿和一个病人留在一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只好转身,退回他身边。
公主真的病得很厉害,她嘴上烧得起了一层白皮,一碗半温不凉的羊乳就放在病榻前的小几上,侍女们试了好久,也未尝喂进去半匙,这般滴水不进,眼见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