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信。”李承鄞说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想忘就能忘记的。”
他低头抚弄小雪的茸茸的白毛,小雪细声细气地叫着,将头钻进他的袖子里,缩成一团。
现在成天带着小雪的人变成了他,他总是将它藏在袖子里,或者衣襟里。
他像珍爱自己的眼珠一般珍爱这只猫,直到最后西凉公主逃走,攀上高高的悬崖,他都没有忘记将小雪先交给裴照,然后自己才爬上山崖去,劝说公主。
悬崖之上不过方寸之地,上不去太多人,所以裴照与两人相距甚远。
当公主纵身跃下忘川时,李承鄞抓着她的衣袖突然也跃下忘川,裴照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坠下万丈深渊,一瞬间只觉得心神俱丧,阵脚大乱。
过了好久,他才急急带着人沿着下游向河谷寻去,只寄万一的希望,希望那所谓忘川真的是水,是深深的河流。
他领着人,在河谷里搜索了几天几夜。
到最后,所有人都绝望了,羽林郎们垂头丧气,每个人都沉默不语,觉得凶多吉少。
只有裴照还不肯放弃,他率着人沿着河谷,又溯游而上。那山谷幽深崎崛,水流激荡,好些马匹不慎滑进水里,眼睁睁被激流冲走。
连裴照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信念支持着他,硬是觉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几千人在山谷里折损过半,最后终于找到李承鄞时,裴照几乎都不敢相信竟然能有这样的运气。
李承鄞和九公主被水冲在巨大的青石上,水淹没了他俩大半个身子,可是李承鄞用腰带紧紧将自己的手和公主的手捆在一起,一个又一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裴照只好抽出剑来,割开那条腰带。
两人手腕上都被勒出了瘀青,裴照仍旧无法分开两人,因为李承鄞紧紧握着公主的手,他手指已经冰冷僵硬,无法掰开。也许在坠下悬崖的时候,他以为必无活路,才会这样死死握住,再不分开。
裴照只好带着人,将两人一同小心地抬起,放在马背上,轮流换马背负。
走出那片山谷,又用了整整大半个月时间。
期间李承鄞和九公主都并未苏醒,他们陷在昏睡里,气息微弱,每天裴照都担心,他们俩会不会就此死去。
但是,最终他们两个人都活了下来。大军缓缓而行,已经向东撤了有好几百里,迤逦又折向南,因为裴照想尽快入关,找到更高明的医士。
李承鄞苏醒过来的时候,是一个黄昏,裴照闻讯赶到帐中时,他正由人服侍着在喝粥,许是好久不曾进饮食,李承鄞脸色并不好看,但他虚弱地朝他笑笑,叫了他一声:“阿照。”
“殿下!”裴照只差热泪盈眶,他抢上一步,握住李承鄞的手,“您可算是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