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怔了半晌,拔出腰刀,从药丸上削了一点儿粉末,犹豫地送到唇边,毅然吞了,只觉得入口辛辣无比,咽下之后,倒是辣出一身汗。
他素来持重,又等了半天,觉得自己并无甚异样。其时李承鄞已经又吐了一次血,陷入昏睡,医士每隔一个时辰便不停地灌下药去,并未有半分起色。裴照窥得无人在帐中,悄悄地攥了药丸,拿自己的水囊倒了盏清水,扶起李承鄞,就喂他将那丸药吃进去。
李承鄞病得已经昏沉恍惚,只用尽力气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而什么都没问,只是用力吞咽着他喂的清水。
过了几日,李承鄞终于神志清醒,渐渐好起来。裴照到底不放心,借口服侍李承鄞的那些人不得力,统统赶到马棚去当秽差。将李承鄞身边换上了自己带来的裴家亲卫,饶是如此,每日饮食他也是一定要先尝过,再奉与李承鄞。
独处的时候,李承鄞才说:“阿照又救我一命。”
裴照道:“是臣大意了,原该想到京里有人不愿意殿下得胜还朝。”
李承鄞笑道:“反正又不是头一回了,既非嫡,又非长,我偏坐在东宫这个位置上,怀璧其罪。”
裴照忍住了一句话并没有说,当初他力劝李承鄞不要亲自领军,这一仗,打输了固然不利,打赢了,更不利。
已经是储君,不犯错才是最对的事情,何必以身犯险。
彼时李承鄞淡淡地道:“你不明白,我一定要取奇栖牙性命。”
若是旁人来,自然是生擒了奇栖牙,献俘给天子。天子则会赦免奇栖牙,还会将他圈禁在上京,给作乱的室韦、靺鞨诸部一个招降的表率。
连裴照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英明果决的太子,非要在这种事情上如此任性。
例如此番潜入西域。原本裴照想要遣人先去打探一下西凉国王的虚实,没想到李承鄞却打算甩开大军,独自潜入西凉王宫。
裴照自然是劝阻,李承鄞道:“总归是我要娶新妇,难道不能先去看一眼?”
一句话说得裴照哑口无言,他纵然老成持重,也无法拦阻少年郎这般理直气壮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