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澈:“因为——除了你,只有她知道我专程回国向我爸追问究竟这件事,我只对她讲过我和我爸的谈话内容。现在,我对她讲过的所有事、倾诉过的全部秘密,都会被他们父女作为呈庭证据,成为指控我爸的利器。”
成然愤怒地一跃而起:“如果这样,那她就太混蛋了!你和她的感情算什么?我们和她的感情算什么?是不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她就可以随意出卖我们的信任、枉顾我们的感受、伤害我们的情感?”
缪盈:“书澈说的非常有可能,是的,萧清可以轻易推翻你的证词,用你过去的话证明你现在说了谎。成然,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可能,你根本没有想过……”
成然:“什么?”
缪盈:“今天在法庭上,你们应该都注意到了,公诉方和萧清的说法是:在刘彩琪死亡前一小时,萧清去她家取证据。还记得美国媒体怎么报道刘彩琪死亡吗?警方推断她可能服药过量导致晕厥,在浴池里溺水身亡,因为她家的监控录像显示那天没有人去过她家,排除谋杀可能。”
成然:“萧清去过呀!就在刘彩琪死前一小时。”
缪盈:“所以,警方拿到的监控录像……”
书澈脱口而出:“是假的!”
他俩同时预知到了一种可能,书澈也印证了一直以来他对于刘彩琪蹊跷死亡的迷之不安。
成然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跟上缪盈和书澈的逻辑推理:“为什么录像是假的?”
缪盈:“因为真的被拿走了,因为要掩盖真相。”
成然:“真相是?”
缪盈:“刘彩琪不是意外死亡。”
成然一脸惊骇:“难、难、难道是谋杀?谁要杀她?”看到书澈缪盈都一脸凝重,他终于恍然大悟,“不会是咱爸吧?!杀人灭口?!”
没有人回答他,屋里一片死寂,但是缪盈书澈的共同沉默给了成然答案。
缪盈:“只有萧清,能证明刘彩琪不是死于意外。”
成然也预见到了父亲被追究杀人罪的可怕前景:“她会坑死咱爸吗?”
还是没人回答成然,他一腔愤懑无处发泄,抄起一只玻璃器皿狠狠摔向墙壁,啪!粉碎之声,震耳欲聋。
书澈终于想通了所有的前因后果:萧清有一个反贪检察官的父亲,她一直对他隐瞒这一点,何晏是调查书望的专案组组长,父亲指派女儿替他联络证人、保存证据,女儿则向父亲提供证据。而他对她讲过的所有秘密、倾诉过的所有心结,都可能会被他们父女作为呈庭证据,成为指控自己父亲的利器。
书澈几乎认定:萧清和自己的交往就是一场阴谋,直到今天在法庭上,他才看到对方揭起的底牌……
忍痛割爱离开缪盈,是为逃避一场阴谋;而他一厢情愿认为单纯平凡的爱情,竟是一场更大的阴谋!
萧清给了书澈,比缪盈更痛的伤!
明天的第二次出庭做证,比第一次更折磨萧清。她向法庭陈述田园科技经营状况时,必然会被问到书望对成伟借书澈之手向他行贿是否知情的问题,如果她如实提供书澈曾为此专程回国询问父亲、最终发现书望默许他代替自己受贿的绝对**,就将证明书望知情和书澈撒谎的事实真相。但是,一旦将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公之于众,萧清背叛辜负的,就是书澈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感情。
又到了一边是“应该怎么做”,另一边是“想怎么做”的何去何从时,怎么选都是错,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长夜。一桌饭菜纹丝未动,早已凉透。萧清坐在窗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她的视线投向窗外的黑夜,像一座凝固在窗口的雕像。
何晏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通知,他看完告知女儿:“明天上午八点,检察院接你出庭的车会在楼下等你。”
萧清置若罔闻,毫无反应。
何晏离开前回头说了一句话:“老爸不该用‘应该’来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儿,如果你决定拒绝出庭做证,我能理解。”
第二天早晨八点,萧清伫立在窗前,看到检察院接她出庭的汽车开到楼下,停在两名武警战士守卫的楼门外。
等候在车前的检察官扭头看见什么,打开车门,两名武警战士齐齐举手敬礼,萧清才一步一步,缓慢走出楼门,走向检察院的车。
开往法院的一路,萧清一直望着车窗外,从昨晚到此刻,她始终是魂不附体、灵魂出窍的状态,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距离九点的开庭时间还差几分钟,书澈、缪盈和成然已经并排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等待开庭。成然抬手看了下腕表,突然起身,低声对缪盈说道:“我去趟卫生间。”
“马上开庭了。”
“很快就回来。”
成然离开旁听席,缪盈和书澈谁也没有在意他这个动作有什么诡异,更看不到走出法庭的他脸上有一种诡异的阴沉,这是一个谁也没有见过的成然。
检察院接送萧清的证人专车停在了法院后门外,两名检察官陪同萧清下车,走向后门,守候在门旁的两名法警为他们打开闸门。
突然听到一声呼喊:“萧清!”
萧清和所有人一起循声望去,只见成然大步流星,几乎是以冲锋的姿态奔她而来,风一般刮到面前,近在咫尺。
就在法警预感到危险、从后门冲过来准备保护……
就在两名检察官出手阻拦、准备从身后挡在萧清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成然扬起刻意隐藏的右手,手里攥着的一把短刀亮了出来!
在两名法警、两名检察官扑过来之前,成然和萧清之间,仅仅只有两秒钟的无遮无挡,萧清完全有能力用一个躲闪或者后退逃掉这两秒钟的危险。诡异的是,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躲、不闪、不防、不避,心如止水地迎接着这一刀的来临。
到位的法警和检察官将成然扑倒在地时,萧清身不由己,瘫软在地,她肋下的刀入处,洇出了一片血红。
萧清躲在深沉的昏迷中。
醒来一下,发现自己在疾驰的120急救车里,眼前晃动着的都是给她止血的120急救人员的身影。
又醒来一下,发现自己在奔驰的急救床上,天花板上的顶灯快速移动,四面八方围绕着医务人员,手里举着她的输液瓶和输液管。
最后一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静谧得只能听见手术器械声的无影灯下,周遭的一切都是雪白的,身边走动着几个绿色的身影。总之不是在法庭上,她嘴角牵动,溢出一个美丽的微笑,随即因为麻药生效,彻底失去了知觉。
从来没有一个像萧清这样挨了刀还暗自欢喜、心怀感激的人吧?成然那毫不致命的一刀,缓了他自己心里的痛,更解了她的困,终于让她逃离了漫长的纠结,从窒息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安然躲进没有痛感的黑洞,藏在从此不再被理智和情感撕扯的地方,长长地睡上一觉了……
在这个长长的觉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