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检员抬手一指身后,成伟掉头望去,四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向他走来,排队的旅客们都面露惊诧,现场所有目光都聚焦于成伟。完了!成伟闭上双眼,一切喧嚣声远去,他只能听见四名警察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坐在机场“小黑屋”里,身边一左一右肃立着两名警察,成伟不知道坐了多久,从被扣押的一刻起,他就失去了时间概念。
“我在等什么?”
对于成伟的提问,两名警察沉默不答,不予回应。门终于开了,一位一级警司手拿一个文件夹走进来,走到成伟面前,不苟言笑:“成伟先生,请您起立。”翻开文件夹,开始诵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八十条之规定,决定对犯罪嫌疑人成伟执行刑事拘留,送北京市朝阳看守所羁押。北京市公安局,2014年12月3日。成先生,您被拘留了,请您在被拘留人这一栏上面签名。”望着递到面前的《拘留证》,成伟接过笔,俯身在上面签上名字。
“我要见我的律师。”
“本案为特别重大贿赂案件,经侦查机关许可后,可以安排你的律师在看守所与你见面。”
手铐来到眼前,成伟举起双手,在四名警察押解下走出“小黑屋”。他对自己的被捕并不意外,只要美国警方抓不到谋杀刘彩琪的保镖安迪,就永远没有指控他指使杀人的证据,但是行贿罪的指控,他无法避免、在劫难逃。
书澈、缪盈、成然三人的命运,走到了一个共同的节点,遭遇到一场共同的灾难,又因为这场灾难,他们的人生都永远地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书澈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京,手机响了,一看是“北京家”打来的。
“喂?妈?”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却不是书妈,而是书家的保姆。
“小澈,我是阿姨。”
“阿姨?怎么是你打来的?有什么事儿吗?”
“家里来了一帮人,你爸妈……刚刚被一起带走了……”
缪盈家的公寓门铃被急速按响,打开门,书澈的表情只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缪盈一眼看出他的异样。
“书澈,怎么了?”
“缪盈,我们害怕的那一天,终于来了……”
所有人再次齐聚到一起,书澈、宁鸣、成然、绿卡,缪盈一直在联系父亲,却始终联系不上,打成伟的手机,传来“您好!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的语音提示,打给汪特助,还是“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缪盈的表情越来越无助,越来越绝望,又拨通另一个号码,对方终于接起:“孙世伯,我是缪盈,抱歉打扰您。请问这两天我爸去过公司吗?什么?你们和他失联三十八小时了?!汪特助也不见了?!”她捂住嘴抑制哭声,眼泪却奔涌而出。伟业高董的信息证实了成伟的失踪,而他的失踪与书望、书妈被捕之间的联系,不言自明。
死一般寂静,空气都凝滞了。
书澈开口说道:“他们应该是……同时被抓了。”
缪盈:“或许,我爸更早。”
书澈:“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但它来得还是比我预料的更早。”
成然:“后果会怎么样?有多严重?”
缪盈并不回避,坦白说出未来即将发生的灾难:“咱爸可能会付出惨重代价,包括自由,伟业将遭遇集团创立以来最大的灾难和危机,能否挺过去,是个未知数。对家族、对企业、对我们,注定是一劫。”
成然被姐姐预言的可怕前景吓到了,倒吸冷气。
书澈:“我爸的结果恐怕会比你爸更糟,不知道他会在监狱里待多少年。政治生命、个人仕途、聪明、才智、努力、奋斗毁于一旦,一夜成浮云……”
缪盈充满自责:“对不起,书澈,我爸是发起的那个人,我替他向你、向你爸、向你们家道歉!”
书澈摇头,伸手握住缪盈的手:“你没做错任何事,我们也没做错任何事,永远不要为别人的错误道歉!”
这句话让缪盈热泪盈眶,成然干脆用手蒙住脸哭了,绿卡紧紧抱住他给他安慰,一直在网上订购回国机票的宁鸣走到众人面前。
宁鸣:“缪盈成然的机票搞定了,明天和书澈同一班飞机回去。”他不放心,担忧缪盈羸弱的肩膀不堪重负,“要不,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回去……”
缪盈制止他:“不要!你陪着回去意义不大。现在情况不明,这次回去,我们不知道要在国内待多长时间,可能会很长很长,不得不向学校请假、休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在这个灾难降临之夜,在每对情侣的分别前夜,所有人无法入睡。
在缪盈床上,缪盈依偎在宁鸣怀里。
“缪盈,我知道我无能为力,我知道你远比我了解的强大,但我还是不放心,想陪你回去,时刻守在你身边,哪怕只是一个精神支撑也好。”
“宁鸣,你在这边,好好上课、好好生活、好好完善你的传感器,对我而言,就是莫大的精神支撑。”
“可我不在你身边……”
“你知道吗?就算一切都毁灭、都坍塌,我知道还有一个人、一段爱情、一种平凡简单的生活,可以做我的归宿;有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就不是最糟糕的,我就不会一无所有。”
在成然床上,绿卡则像守护小鸡的母鸡,用一种万事有我的豪迈,把成然拥在怀里。
“没什么大不了,就算你家倒了、玩儿完了,还有我!还有我家!老金家可以给伟业注资,力挽狂澜。”
“我家一上市集团,涉足钢铁、制造多个领域,和外资企业合作,要你家一退休煤老板的钱?还力挽狂澜?”
“雪中送炭胜过100次锦上添花,知道不?危难之际见真情!我就是告诉你:我!就是你坚强的后盾!就算墙倒屋塌,还有我这最后一片屋顶,为你挡风遮雨。我的店就是你的店,我的事业就是咱俩的未来……”
“我爸出事儿,不代表企业就此倒闭关张了,也不代表地铁车厢就不造了。一栋将倾的大厦等我扶呢,一份未竟的事业等我挥斥方遒呢……当然,一堆烂摊子也等着我和我姐去收拾,一路跌停的股票还等着我们救市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一败涂地,大不了,就是从你的床睡到我的床,从这屋搬到那屋。”
“老婆,你永远是抄底收容我的那一个,对吗?”
“必须是呀!谁敢收你,从我尸体上迈过去!”
“不要那么残暴血腥,我现在完完全全属于你一个人!”
“亲,只要咱俩在一起不分开……”
“就没有什么过不去!”
书澈床上,只有一座凝固的雕塑,突然他动了,伸手到身下摸出一个发卡,那是萧清遗落的,他攥住发卡,想起他们最为炽热时她对他说的那句话。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就算你怀疑一切,都不要怀疑——我爱你!”
萧清,你的气味、你的温度还留在这里,可是你在哪儿?
一天后,书澈、缪盈、成然一起起程回国,踏上归来之旅,这一趟,他们将目睹父亲受审和家族倾覆。像上次回家一样,书澈风尘仆仆地站在书家别墅大门外,按响可视对讲,屏幕上出现保姆的脸,一见到他就哭了:“小澈,你可回来了……”
书澈和蹒跚跑来迎接的保姆紧紧拥抱在一起,迈进家门,人去楼空,一片萧瑟,家还是过去的样貌,却是一个再也回不到过去的家。走上楼梯,轻轻推开父亲书房门,这里是书望最常待的地方,一切还是他没离开时的样子,写字台上扔着他的老花镜,一本《时间简史》被翻扣在桌上,可以想见,主人正在看书,就被带离了这里……
书澈拿起父亲的老花镜,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
书澈回到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约见书望的辩护律师陈兆明,他急于了解父母在看守所中的情况。
“陈律师,我爸他还好吗?”
“一个人从云端坠落,好得了吗?他失眠心悸严重,看守所配备了专门的医务人员,随时监控他的身体和情绪状况,每天大量吃药。”
书澈感到一股椎心的疼痛。
“我妈呢?”
“我还没有见过她,你父亲对检察院指控他的全部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承担了全部责任,澄清受贿事实均与你母亲无关,她也并不知情。因此,你母亲等待检察院进一步确认她被免予起诉后,会被释放。这算是个好消息。”
“检察院的指控,我爸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