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语气之严厉,动作之粗暴,让书澈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她意识到自己神经质的反应伤害了他,心里涌起无限内疚: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话。”
“没什么,只是你没告诉我为什么,我、我不是要动你东西……”
他越隐忍,她越心痛。
“书澈,我错了!”
“萧清,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对我们的感情充满不确定?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请你告诉我,我愿意为你改!”
他的话引发了她的眼泪,剧烈摇头。
“没有!没有!没有!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你从来都没有错过!错的是现实,它一直在辜负你!”
萧清突然迸发的情绪,让书澈更加不明所以。
“萧清,从认识你,你就是个清澈透明体,但现在,你像被一团雾笼罩着,我看不清你……我确定你有事瞒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困扰和难受?我也确定它就是你最近对我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的原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
但奔涌而出的眼泪却对他暴露了她的欲盖弥彰和口是心非。
“任何事我都可以替你承担,因为我爱你,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如果能保护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书澈越来越听不懂萧清说的话,不容他深思,她双手钩住他脖子,送上双唇。她的热烈让他惊讶,顷刻被点燃,以更热烈回应。
如果开口只能是隐瞒和欺骗,那么此刻唯一诚实的,就是萧清的身体。
激情缠绵中,书澈听见萧清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就算你怀疑一切,都不要怀疑——我爱你!”
他的动作瞬间停顿,因为这句话似曾相识,让他想起缪盈曾经说过的两句话。
“书澈,无论我这次处理得多么糟糕、多么让你失望,请你千万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我可能因为任何原因从婚姻注册处走掉,但绝不是因为……爱你不够!”
为什么萧清说出了和缪盈如此相似的话?书澈无论如何也猜不透,他俯身下去,和她融为一体。
第二天早晨,萧清在书澈怀抱中苏醒,他从背后紧紧环抱住她,唯恐她要跑掉一样,两人就这样严丝合缝、熨帖粘连着睡了一夜。她感受着他在自己颈后均匀的呼吸,心底无限温柔,握着他的手送到嘴边,轻吻,视线落在一处,心里又泛起忧伤。
她的背包,就放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
挪开书澈的手臂,离开他的怀抱,萧清起身下床,正在厨房操作台前做早餐,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住。
“谁让你一声不响起来悄悄走了?”
“走到厨房也叫走?”
“以后任何时候都不许你一声不响走掉,没有我的批准,不许离开我半步!”
“以前没觉得你占有欲这么强呀。”
“我占有欲分人,定点投放。”
两人又重新粘连在一起,耳鬓厮磨,腻腻歪歪。
“去那边老实坐着,等我做好了喂你。”
死活才把连体绊脚的书澈哄出了厨房。
萧清端着两只盛满早餐的盘子走进客厅时,书澈坐在餐桌边,背对她、面朝电视的背影,像一座凝固的雕像,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正要问他怎么了,电视里传来新闻主播的报道声,给出了他为什么如此异样的答案。
“昨天傍晚,一位中文名叫刘彩琪的华裔女性的尸体在其家中被发现……”
电视正在播放旧金山当地中文频道的早间新闻,屏幕上出现了鲁尼家的独栋别墅,屋外拉着警戒带,警察、探员出出进进。
萧清一眼认出昨天去过的地方,她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整个人石化了。
接下来的画面,是四名警察抬着一副担架走出别墅,担架上尸体袋里的人体形状清晰可见。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桌边,怎么把手里的盘子放到桌上,他始终面对电视,头也不回,他们无法看到彼此的表情,但脸上却有一模一样的惊骇。
“报案人为受雇于该女子的私人保镖,根据报案人提供的线索,其雇主为2014年8月被联邦调查局逮捕,被指控涉嫌窃取商业机密和违反《反海外**法》两项罪名的前CE公司高管鲁尼·斯特朗的中国籍妻子。死者此前独居,生前无吸毒酗酒史,近期罹患抑郁症,服用大量抗抑郁药物。警方公布初步勘查结果:死者死因为水中溺亡,尸体无搏斗、被伤害痕迹,家中无破门入室痕迹。警方正积极征询线索,不排除死者死于自杀或者被谋杀的任何一种可能。”
播完这条新闻,进入了下一条新闻的播报,他俩还像两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萧清,你听见了吗?我还见过她一面……这怎么可能?”
书澈忽略了——站在身后的萧清,比他更加失魂落魄!听到她跌跌撞撞碰到家具的声音,回头望去,他只看见她冲进卧室的背影。
萧清冲进卧室,一把抓起床边的背包,冲进卫生间,迅速将门反锁。怀抱背包、靠在卫生间门上,才敢释放出内心的惊恐和悲伤,无声地哭出来。一个刚在昨天和自己见过面,就在她离开后突然猝死的人,她的离去无论如何都让人悲伤,更何况她的死因扑朔迷离,在萧清看来,她接触的刘彩琪,无论如何看不出将死的迹象。
书澈追进卧室,没有看到萧清,见卫生间门关着,知道她在里面,走到门外,转动门把手,却发现卫生间的门被锁上了。
“萧清。”
她赶紧抹去脸上的泪痕,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平静正常。
“我在里面。”
“你是不是感觉不舒服?”
“没有,我蹲一会儿,然后冲个澡,你趁热吃早餐,别等我一起了。”
“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你别站在门外,我紧张……”
“OK,有事儿叫我。”
听到书澈走远的脚步声,萧清才艰难站起,把一直在怀抱中的背包放上台面,拉开拉链,取出那个硬盘。她久久凝视手上的硬盘,因为它的颤抖,追根溯源,才发现是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在清楚梳理出自己的行为逻辑和目的之前,她已经站到了洗面池前,堵上了下水口,拧开了水龙头,清水迅速注满了一池。
握住硬盘的手,举到洗面池上方,悬浮在水面几厘米之上。
下意识的动作照见了内心:一旦……硬盘被毁掉,一切证据就消于无形,书澈是不是就可以继续正常生活下去了?
萧清几乎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撕裂:一边是该做的,一边是想做的……
手一松,扑通,硬盘落入水中。
她望着硬盘沉入洗面池的池底。
手机突然响起!萧清受到惊吓,一个激灵,第一个动作不是去接手机,而是从水里捞出硬盘,扯下一条毛巾,拼命擦拭硬盘上的水迹。
手机一直在响,她放下硬盘,在背包里一阵翻找,掏出手机,是何晏发来的微信语音邀请。
“爸?”
“谢天谢地!吓死老爸了。清儿,你在什么地方?安全不安全?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或者被什么人跟踪?”
“没有,我在很安全的地方。”
“那就好!听我说,刘彩琪昨天在你离开不久后突然死亡。”
“这边的电视中文频道也报道了,怎么回事?”
“情况不明,旧金山总领事馆正与美国警方取得联系,但你的人身安全受到极大威胁,必须转移到一个安全地方被保护起来!马上给我发一个你的定位,半小时后,有人拿着中国驻旧金山总领事馆的工作证开车来接你,你务必要查看他们的证件,然后听从安排,跟他们到安全地暂时藏身,等我以最快速度赶来。”
“马上就走?”
何晏不容置疑:
“必须马上!立刻!你在外面时间越长越不安全。东西都在你身边完好无损吧?”
“在。”
“打电话向学校、教授、律所请个假,这些天上不了课,也上不了班了,但不要透露真实理由。”
“嗯。”
“还有,很多事儿我现在无法确定,但你和书澈……最好保持距离,不要再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