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没有在电话里说明为什么招呼成然过去,所以,他毫无戒心地走向了100米开外的他们,见乔治和两个看不清楚面孔的人站在一起。成然完全没有预料到他正在走向自己的“劫数”。
距离乔治和另外两人越来越近,成然浑然没有察觉艾瑞克就是他的教授;而教授望着正走在向自己的RudyChen,瞠目结舌,他是谁?教授浑然不识这个学生;汤姆也看得一脸痴呆,这个陌生的中国男孩,难道也叫RudyChen?成然来到三人面前,笑着问乔治。
“乔治,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儿?”
乔治手一指艾瑞克教授,这才说明原委。
“不是我,是艾瑞克教授在找你。”
听到“艾瑞克教授”这几个字,成然猛然醒悟,然而为时已晚……面前的这位中年人就是自己的教授,他立刻预感到即将发生的“核爆炸”,脸色惨白,感到大祸临头。
艾瑞克教授问他:“你叫Rudy?”
成然只好干笑。
艾瑞克教授继续追问:“RudyChen?”
成然无法抵赖,只好点头。
“好吧,Rudy,我正要找你谈一谈。”
宁鸣接到通知,气喘吁吁地跑到艾瑞克教授的办公室,敲门进去,一眼看见成然垂头丧气地站在办公桌前,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把两个Rudy一起请到办公室,艾瑞克教授的目的,是要求他们给自己一个解释。
“我问过学生处了,他们向我保证,2012年入学的本科生里,只有一个叫RudyChen的人。那么,两位,请你们给我一个解释,谁是Rudy?”
宁鸣和成然谁也不回答,但是,他们的沉默阻止不了成然雇人替自己上学、宁鸣代课代考的行为被旧金山大学校方发现。
刚接受完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的面试,缪盈就接到了成然的“噩耗”,立刻搭乘最快一个航班飞回了旧金山。一进门,风尘仆仆的姐姐就杀气腾腾地冲向了弟弟。成然见缪盈一脸肃杀,吓得一跃而起,拔腿就往二楼逃窜,刚跑上几级台阶,就被抓住后衣摆,一把揪了回来。紧接着,靠垫、拖鞋、杂志,像连珠炮弹一般向他飞来,成然屡屡中“弹”,慌不择路,四处躲藏,最后,一本杂志击中他的脑袋,中“弹”摔倒。缪盈追上来,一把扯下脖子上的丝巾,继续劈头盖脸抽打成然。
“姐,我不还手,可不是打不过你,别逼我失去理智!”
“谁一个电话就逼我在纽约机场失去理智的?我通知你,今天我就是给你热热身,明天还有一场暴揍等着你。”
“谁揍我?咱爸?”
“你刚给我打完电话,他就打进来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我知道了,学校通知他了。”
“我飞回西岸时,他已经决定几小时以后奔机场了,最晚明天就到,你做好难逃一死的准备吧。”
成伟即刻就到,是比被学校发现代课代考行为更可怕的世界末日,成然吓得肝胆俱颤。
“完了完了!明天就是我的终点、我的忌日。姐,我该怎么办?”
“你找宁鸣替你代考的时候,怎么不害怕后果?怎么不想今天怎么办?做好心理准备,最严重的后果是校方调查清楚、证据确凿后,可能会报警,你们可能会以涉嫌欺诈、合谋犯罪被起诉。”
缪盈预判的前景把成然吓得脸都白了。
“还要被抓、被判刑?不会吧!我就是作个小弊而已。姐你别吓我!要不我的忌日就提前到今天了。”
“成然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行为不仅是人格道德污点,而且考试造假也不是学术**那么简单,等同于剥夺他人平等接受教育的权利,是对公平竞争的美国价值观的严重挑衅!”
“那咱爸还是赶紧来吧!你能不能打个电话,问问他上飞机没有?”
“你怎么还盼着他来?”
“让他来救我、捞我呀!只有他有这个通天的本事。”
“每一次你闯下大祸,都指望他来给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高中投资贩卖大麻、中学要开除你,到现在雇人代课代考、大学也要开除你,成然,你不能因为永远有人为你擦屁股就为所欲为!应该让你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一次惨重的代价了!”
“就算我活该,代价也不要太大吧。我宁愿被咱爸打残,也不要坐牢。”
“做好既被打残又坐牢的准备吧。”
“啊——”
撂完狠话,扔下瘫在沙发上翻滚哀号的弟弟,缪盈拔腿就走,此刻她生的不是一个人的气,对宁鸣的愤怒甚至比对成然更大,因为在她心目中,宁鸣是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情的人!
“姐你干吗去?不要抛弃我不管!”
“我要去问问宁鸣为什么会助纣为虐。”
“不赖他,他要挣钱,我用钱诱惑了他。”
“你脑残他也脑残?利令智昏吗?你和他两人的学籍肯定保不住了,他这是对自己前途的不负责任!”
“他……没事儿,至少不会被学校开除。”
“为什么他不会被开除?”
“因为他压根儿没有学籍,不是旧金山大学的学生。”
缪盈有点晕,有点蒙圈。
“他不是在你们学校读计算机科学的硕士吗?
“他那是……逗你玩儿呢。”
“逗我玩儿?!”
“你又不是不了解他的家境,他家没钱供他留学,宁鸣拿什么读呀?”
“那他来美国干什么?”
话说到这个地步,成然真看不下去了,就算他自顾不暇,也有责任、有义务从旁点拨一下麻木不仁的姐姐。
“老姐,你还看不出来他来美国干什么?他就是奔你来的呀!还要怎么明显?宁鸣对自己不负责,那是因为——他就顾着对你的爱负责了!”
原来如此!缪盈的双脚被钉在了原地,顿时失去了冲过去责备宁鸣的勇气,一个像和尚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摆着的答案,她不知道吗?缪盈问自己:你真的不知道他来美国是为了什么?
10小时后,“终身救火队员”成伟的私人专机又飞来了,一下飞机,顾不上回家,驱车直奔旧金山大学校长办公室。两年前,鲁尼·斯特朗帮成伟运作了成然的大学申请,担保成绩不够的成然获得了旧金山大学的入学资格。现在,成伟还得拜托鲁尼安排和校长的私人会晤,并从中斡旋。成伟想用中国商界名人的面子和影响力,为儿子争取一个刀下留人的生机。
成伟在鲁尼和弗兰克的陪同下,一起坐在旧金山大学的校长办公桌前,听校长通报校方对于成然事件的初步态度。
“RudyChen的作弊行为导致我们对他的品行和未来产生怀疑,对他个人的学业、对其他学生的公平学习环境、对学校的声誉,都造成了伤害,因此……”
成伟担心校长说出不可挽回的决定,赶紧抢过话头。
“我非常清楚我儿子错误的严重性,支持学校对他进行严惩。但是,能不能给他继续留在这里学习的机会?校长,我听说学校有一条强制休学制度,适用于多门挂科及违纪学生,让学生回家反省一年,再回学校重考、上学,能否使用这条制度处罚成然?至少可以保留他的学籍。中国有句古话: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
“学校本科教务处已经做出决定,终止和RudyChen的教育关系。”
“能不能再慎重考虑、重新讨论一下?”
“成先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旧金山大学对于学生作弊违纪的官方态度。另外,我有义务告知,教务处和学生纪律委员会还在进一步调查RudyChen雇用他人代课代考的行为,是否仅限于本科二年级上学期的高等数学和下学期的金融工程。如果发现还有更多作弊行为,校方保留向警方报告以及为地方检察院做证、起诉RudyChen和他的中国籍代考者涉嫌欺诈、合谋犯罪的权利。”
决定不可撤销,结局无法更改,听到这里,成伟绝望了。作为一个挥斥方遒、几乎无所不能的商界大佬,他能说、能做的已经倾尽全力。成伟缓慢起身,态度谦卑,弯腰鞠躬,主动与校长握手。
“给学校添麻烦了,我对此非常非常抱歉和惭愧!请让我再说一句,这不是成然一个人的错,更是我教育的失职。如果还有可能,请校方刀下留人,给成然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开始的机会。”
弗兰克尾随成伟离开了校长办公室,鲁尼·斯特朗却留下了。回到商务车里,他们静静等待,等待着特意单独留下的鲁尼和校长最后斡旋的结果。没过多久,鲁尼的身影出现,车门开启,还没等他上车坐稳,弗兰克就着急追问:
“怎么样?”
“校长答应控制在学校范围内,不向警方报警,但必须向教育部报备此事,而且开除学籍不可避免。”
“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成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避免了成然被起诉被判刑的一连串可怕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