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完之后呢?不管他们将来在不在一起,但我和书澈,永远将以一个丑陋不堪的句号结束,不管过去多久,只要回忆起我们之间的往事,都会因为这个不堪的结尾,把从前的一切美好覆盖和湮没。我不想这样!你想吗?
“我珍惜和书澈的每个记忆,就算我们分开了,那些也是我生命里最好的日子、心底最美的记忆,我不想也不能毁灭它们。成然,爱情里的所有欢喜、激情、愤怒、怨恨,都只是一时,唯有记忆能够长久、永恒,美好的记忆可以继续温暖你的人生,但丑陋的记忆足以扭曲熄灭你的爱。
“曾经有个人,他让我知道一件事:好的爱情,不一定非要得到他,不一定非要占有他,你对他的爱美好不美好,和他最终会不会爱上你,可以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的爱,如果能让他温暖、让自己变好,就是好爱情,就算他最终没有爱上你,你也独自完整而美好地爱了一回。
“他对我说过一句话:‘一切深爱,其实都是自我完成。’”
回味着宁鸣的话,缪盈含泪而笑,成然被深深震撼了,突然对准备前往洛杉矶和书澈大打出手的那个自己感到汗颜,满腔的郁闷也像被针扎了一下的皮球,慢慢泄了气。
入夜,书澈开车进入洛杉矶市区,当洛杉矶郡立艺术馆前著名的灯柱放射的光芒进入萧清视野时,她被这种美惊得几乎窒息。
“天!美死了!”
“我们下车。”
书澈把车停在路边,萧清跟随他下车,一步一步,走向那一片把平庸的夜晚点亮的梦幻之光。
“这片灯柱是洛杉矶郡立艺术馆LACMA的标志,它的名字叫UrbanLight。”
“城市之光。”
漫步灯柱之间,就像置身于光芒建造的圣殿,世界和他俩,被这光洗涤得如初生婴儿一般纯洁干净。一小时后,他们又并肩站在GriffithObservatory(格里菲斯天文台)的观景台上,整个LA的璀璨夜景,像铺展开的银河系,尽收眼底。
“这里是表白圣地,如果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就把他带到这里,向他表白。”
听完书澈的介绍,萧清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她听见自己的心声在说:我喜欢的人,就在这里,我能向他表白吗?
没有得到萧清的回应,书澈笑着自我解嘲。
“如果他不在,你在这里许下的愿,也会实现。”
面对灯火阑珊,萧清双手合十,许下了一个书澈听不到的愿望。
“老天,你能听到我的心愿吗?不要让他知道,我喜欢他。”
GriffithObservatory有一条长长的下山路,两人在夜色里并肩而行,他的左手,距离她的右手,只有几厘米。
书澈鼓起勇气,以觉察不到的轻微动作,伸出左手,去握萧清的右手。
他们之间有种神奇的感应,她知道他在这一刻想做什么。
萧清以察觉不到的轻微举动,忽然拉开了和书澈的身体距离。
他的手,在空气中抓了个空。
她加快步伐,超出一个身位,走到他前面。
回到下榻的汽车旅馆,站在各自房门外,两人互道“晚安”,却脚下粘连,谁也没有开门进屋。
“还有事儿吗?”
“没有,没有。”
再次互道“晚安”,拿钥匙开了门,走进各自的房间。关门的一刻,萧清筋疲力竭,这一天的天人交战,耗尽了她的元气。书澈放下行李,就看到与她相隔的那面墙壁,走过去,他把手放在墙上。墙的这一边,是她的手。
与书澈一墙之隔的这一夜,萧清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清清楚楚感觉到了那个住在自己心里的“他”,“他”蠢蠢欲动,似乎要从她心里、从她的身体各处破笼而出,她过去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意识到“他”的存在,她对“他”极其陌生,她和“他”甚至是第一次见面,“他”——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所有关于书澈的记忆,一幕一幕在脑海里循环播放,让萧清的大脑高速运转,无法停下。她把手掌按在胸口上,扪心自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住进了自己心里?是他在法庭上主动认罪说“我选择做对的事”时?是他命令劳拉当众向自己道歉时?是田园科技开幕Party后为自己接二连三的误解、为自己的傲慢与偏见真诚忏悔时?是她在机场走向求证归来的无助的他时?是最后一门考试的清晨他抱住她悄悄流泪时?似乎都不是,也似乎,都是……是的,是的,如果继续抵赖“他”的存在,就是自欺欺人。
每一分、每一秒,萧清都在和“他”厮杀,越是拼命想把“他”按回笼子里关门上锁,“他”越是呼之欲出、不可阻挡……
萧清猛然蹦下床,光着两只脚丫子,一把拉开房门,冲出了房间,一口气冲到书澈门前,就在她的手距离他的房门只有几厘米时,忘乎所以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和书澈之间,并非只有单纯的喜欢,还有,缪盈……“他”被最后一道理智的闸门拦下,退回了她的心里。
萧清来……萧清走……书澈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他也一分钟都没有睡着。她站在门外时,他在屏息等待,只要听到敲门,就会立刻开门,不顾一切地抱她进来。她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他了解了她内心所有的纠结,也因此决定不追赶她,不惊扰她心里的百转千回,不逼迫她立刻接受自己,因为他和她,现在有着同样的顾虑、同样的踌躇和同样的进退两难,都同样需要时间。
萧清睁着眼一直到天亮,床头柜上的座机忽然响起,惊得她一跃坐起,盯着电话,却没有接,因为她知道一定是书澈打来的,但是经过这样一个无眠的通宵,她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电话不响了,她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刚放松下来,敲门声又起,他就在门外。
“萧清,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萧清伪装出睡意蒙眬的声音。
“啊,我还没睡醒。”
“考察团大巴来接我了,我把车钥匙放在前台,你起来了去拿,想好今天去哪儿了就微信。还有,别忘了早餐是十点。”
“OK。”
“我走了,晚上见。”
“晚上见。”
听着书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萧清知道今晚不能和他再见了,她要离开洛杉矶,必须拉远和他的距离,她才能重新把“他”关回心里。直到在旧金山机场落地,她才给书澈打去一个电话,为自己的不辞而别找了一个牵强的借口。
“书澈,很抱歉,律所突然通知我回去上班,我没办法留在洛杉矶了,感谢你安排的假期,虽然我只过了一天……”
“我知道了。”
书澈并不意外,所以,不追问,不纠缠,也不逼迫。
但是,萧清的闪电来回,被莫妮卡灵敏的鼻子嗅出了真相的味道。
“什么情况?你不是要在LA玩四天吗?怎么才一天就回来了?”
“我临时有事儿。”
“是肯定有事儿吧?昨晚你们发生什么了?”
“什么也没发生。”
“是他扑倒了你,还是你扑倒了他?”
“谁也没扑倒谁,我们各扑各的床。”
“孤男寡女一起旅行,空气都会发生化学反应,友谊分分钟变质,你是不是发现自己要变质,于是临阵脱逃了?”
“变什么质?我就是一个性质不变的固体。”
“哼,我看你自欺欺人到哪天。”
萧清不再自欺欺人,但她决定瞒天过海,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只要和书澈保持距离,她就有把握把“他”藏得好好的,让“他”不见天日,“他”就不会跑出来伤害缪盈。
这天,萧清看见成然的宾利欧陆停在甜品店外的路边,就停下自行车,走进甜品店里找他,她感觉很久没有见过成然、缪盈了,见到他时,她浑然不知他对自己的抵触情绪。
“嗨,成然,我在外面看见你的车,好久不见,咱俩聊几句。”
“聊什么?”
“最近我给你姐发过几次微信,她为什么都不回我?”
“你找她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儿。”
“她很忙。”
“忙什么呢?”
“忙着申请转学。”
“缪盈要转学?转到哪儿去?”
“东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