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增广贤文》周希陶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探花巷子是成都城南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街。
据说唐朝的时候,在这条巷子里出过一个朝廷的探花郎。不过这条巷子的热闹并非因为那个探花郎,而是因为这里已经是妓女们的聚集地。
语蓉在探花巷子里挨家查看,到了第二天晌午,她才在一家规模比较大、装修比较豪华的妓院门口停住了脚。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走进了那座院子的大门。
院子里的花儿开得很美,草也绿得尤其翠绿鲜艳。台阶上,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跪在台阶上。看着周围的酒囊饭袋腆着肚子进进出出,龟公出来踢她走,小姑娘闪躲着跑开,等龟公一走又跪了过去,龟公又来踢,这样反反复复好几次。语蓉跟龟公说明来意,龟公进屋告知老鸨,老鸨出来见了语蓉。
老鸨丽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风韵犹存,体态丰盈,穿着语蓉从来没见过的绿色罗裙,隐隐露出了起伏的胸脯。
老鸨问明了语蓉的情况,很爽快地答应了语蓉。而后老鸨又和小姑娘答起话来,“小丫头,你和龟公说要卖身女儿楼?”老鸨阅人无数,但怎么也没碰上自己卖身进青楼的。
小姑娘坚定地点头,老鸨又问她为什么?
小姑娘没有迟疑,一道不属于半大孩子的光芒在一双眼里若隐若现,“我叫何月婵,我爹爹死了,我娘病了,下面还有个小妹叫何月娟。”爹死娘病,所以一个六岁的孩子要卖身撑起一个家。
丽娘上下打量着何月婵,以她毒辣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孩子不是棵好苗子——瘦瘦巴巴的,干枯的乱发,五官分明却并不突出。只有一双眼睛还能凑活着看。
出于怜悯,老鸨还是带她进了女儿楼,毕竟多个打杂的还是好的。何月婵感激地跟在她身后,一双眼骨碌碌地四下转着。
老鸨说自己叫陆丽仙,以后叫我丽娘即可。月婵点头讨好地喊了一声“丽娘有礼。”丽娘笑这小孩的谄媚。
语蓉不想什么客人都接,那样会坏了自己的身价。语蓉要求在女儿楼闭门养性三四个月后再说,丽娘答应了语蓉的要求。
丽娘带她俩拐进一个庭廊,来到一个房间,这间的门口站着两个龟公。她们推门走了进去,床上窝着一个扎着双髻的女孩,跟月婵差不多的年纪,穿着鲜艳的衣裳却正在哭。听到门的声音,抬起一张满是泥巴的脸畏畏缩缩地看着丽娘。
丽娘瞪了那女孩一眼,喊道:“哭什么哭!死爹娘了?我这女儿楼可不是给你哭丧的地。”话说得不轻不重,却让女孩吓得哭声更大声了。
丽娘不耐烦地随手一指,“以后你俩就和她一个房间,月婵先在女儿楼打打杂。”她用下巴指了指哭泣的女孩说,“她叫珠帘秀[1]。”
语蓉走过去摸摸珠帘秀哭得死去活来的脸,“珠帘秀,我叫赵语蓉,她叫何月婵。”
珠帘秀眼泪巴巴地说:“我不叫珠帘秀,我叫朱秀莲。”
“到了这里,都得叫‘艺名’。”丽娘冷笑一声,风韵的眼底尽是冷漠地映着语蓉友好和月婵讨好的脸。
大家都不敢言语了。
在离去的时候,丽娘回过头来说:“你们记着,到了这里,咱们就是这世上最低贱下作的人,进了妓院这个门槛,就得认这个死理。”
语蓉同月婵面面相觑,月婵的瞳眸里彰显着无知的年幼……
在女儿楼里,珠帘秀整天都在练习琴棋书画;而月婵却是每天抱着一大盆的脏衣服,穿到女儿楼后院去清洗。
月婵的脑袋里混混的,反反复复都是丽娘训理的那些话,一会儿要她和珠帘秀认清自己的身份,一会儿又让凶巴巴的龟公盯着她们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