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箭,插在裴千里的左胸上。
裴千里晃了晃,艰难地前进了一步:“愿你南国从此国泰民安。”
韩玲珑向他跑去。裴千里脸上忽然多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将他俊美的脸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韩玲珑哭着大叫:“不。”
裴千里看了一眼薛之澈似笑非笑地说:“愿你南国从此再无父子分离。”
有人又捡起刀塞在韩玲珑手中。韩玲珑被眼泪模糊了双眼,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觉得好像是姚夫人。姚夫人那天的话闪过脑海:“薛无过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裴千里已经近在咫尺。她转头望向裴千里,裴千里伸手揽着她的腰,忽然将她拉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愿你南国从此有情人终能成眷属。”裴千里抱着她,低声在她耳边说,“莫伤心,我是自愿把这条命给你,你便从此忘了我,跟他好好过吧。”
韩玲珑这时才发现自己手里的刀已经深深插入了裴千里的胸膛。
韩玲珑瞪大了眼睛,裴千里却把韩玲珑一推。
韩玲珑就不由自主握着刀往后倒,薛之澈上来接住了韩玲珑,韩玲珑才没有仰面朝天摔倒。
鲜血从裴千里身体里喷涌而出,在城墙上散开,像是一朵小小的烟花。鲜血飞溅到韩玲珑鲜红的嫁衣上迅速渗入了进去消失了踪影。
他再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带着笑的眼望着韩玲珑。
韩玲珑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想要上前一步抱住裴千里。
薛之澈却死死抱着韩玲珑让她动弹不了。
裴千里往后仰,从十几张高的城墙上掉了下去,重重地落在地上。
血从他身下蔓延开,染红了宫墙下的雪地,晕出一朵美丽得有些诡异的花。
百官们呆若木鸡。方才还群情激愤的百姓,被吓得纷纷后退,或掩面,或偏开头。
宫墙上下寂静一片。有韩玲珑伏在宫墙上绝望的哭喊声。
远处负责放烟花的人以为是信号,便手忙脚乱点燃了烟火。
“砰砰砰”天空绽开绚烂的巨大的花朵,倒映在裴千里眼里光彩夺目。只是那烟花散了,他的眼也失去光华。
薛无过被烟花一震,忙叫了一声:“女皇威武!”
百官和百姓才如梦方醒,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女皇威武。”
有四个士兵上来,把裴千里抬走了。
“奏乐。”薛无过叫了一声。
鞭炮礼乐齐鸣,发出震天的声音。
薛之澈不知道点了韩玲珑的哪里,韩玲珑便叫不出声了。
韩玲珑面色如纸,摇摇欲坠。她什么都听不见,也无法思考,只觉得脑子里,耳朵里都在轰隆隆地响,被薛之澈半搂半抱着才不至于倒下去。
她被放在龙椅上,脚下跪满了人,所有人都在对她笑,向她祝贺。她却觉得那些人分明都是披着人皮的猛兽厉鬼,跟隋雪至在鬼节上带的面具一样丑陋和面目可憎。她像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一般,被人牵着、扯着、扶着从这里走到哪里。才完成了大礼。
进了洞房,被人扶着坐在床上,将手放在膝盖上,韩玲珑才发现自己手心上被指甲掐出来好几道深深的血口。那刺痛的感觉像是唤醒了方才一直处于呆楞和震惊中的她,她忽然爆发出悲鸣。
薛之澈恰好进来,关上门立刻上来捂住韩玲珑的嘴,低声说:“他已经死了,谁也没有办法再救回他。你要是不装出已经认命,决心以后好好跟我过的样子,我爷爷可能会连你一起杀。到时候,他死得就不值了。你别忘了姚夫人的话。”
韩玲珑抬眼看着薛之澈:他如何会知道姚夫人说了什么?或者他只是在诈她?不对,裴千里不会这么笨。他就不是束手就擒,任人宰割的性子。
薛之澈凑近亲了她一下:“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们历经艰难才等到这一天,应该高兴一点。从今往后,我绝不再让你哭了。”
韩玲珑转头看向门。门窗上影影绰绰显出许多人的影子。那是薛无过派来盯梢的人。
她咬紧嘴唇,如木头一般一动不动,任薛之澈褪去衣衫,放倒在床上。
薛之澈也将自己的衣衫退去,露出胸膛,左胸口那个桃花花瓣一般的肉色胎记便露了出来。
他温柔地吻着韩玲珑的唇,予取予求。
韩玲珑闭上眼,恍恍惚惚中,似乎抱着她的人变成了裴千里。薛之澈的触摸似乎也不是那么让她讨厌和抗拒了。
在薛之澈带着她飞上云端时,她忍不住喃喃地叫了一声:“千里。”
身上那人立刻停了,问:“你叫我什么?”
韩玲珑咬紧了嘴唇,不再出声。
薛之澈吻着她的唇继续极尽温柔的攻城略地:“我会让你一生平安喜乐,不要纠结于那个名字了……”
一大早,薛无过便在寝宫的大堂里等着。他笑嘻嘻地望着薛之澈扶着韩玲珑出来,待他们坐定后,才说:“听侍女们说,昨夜你们琴瑟和鸣,老夫甚是欣慰。”
韩玲珑低着头不出声,其实她想把薛之澈推开,只是若是推开他,这些日子的隐忍就真的白费了。所以,她只能按捺住自己像个泥塑般任人摆布。
薛无过淡淡地说:“啊,对了。前夜将军府来了一个歹徒,想把裴千里救出去,被老夫亲手抓到杀了。”
韩玲珑抬头盯着薛无过。
“想来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原本是我派去北国的卧底,还在北国当上了乌衣帮的首领,化名叫蒋大头。没想到他却叛变了,明知殁太子的下落,却隐瞒不报,如今还想救走北国皇子搅乱我南国朝堂,真是死有余辜。”薛无过轻描淡写说着这件事情,仿佛他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踩死了一只蟑螂。
韩玲珑的身子又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不对,昨夜去劫狱的应该至少姚夫人和蒋大头两个人,如何只有蒋大头一人?
难到姚夫人在骗她!?跟她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为了让她乖乖服从安排杀死裴千里然后独自苟活下来。不然的话,昨夜即便是他们逼着她动手,她也会从城楼上跟着裴千里跳下去。
不行,她要好好问问姚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爷。”薛之澈挡在韩玲珑的面前,“这些事情,不告诉她也罢。”
薛无过还要说什么,薛之澈却忽然指着桌上的一卷东西皱眉问:“那是什么?为何看上去那么像圣旨。”
他几步走过去拿起那卷东西展开。
薛无过也凑过去看,竟然是一份韩安民亲笔所写,加盖传国玉玺的传位诏书。
“太好了。”薛之澈眼里闪着喜悦的光,“虽然女皇昨日已登基,可若是有这个传位诏书,那群迂腐的老臣便终于无话可说了。”
薛无过接过那个诏书又仔细看了一眼,那字迹果然是韩安民的没错。
那小子有一阵子天天在皇宫里转悠,最后还真被那小子在匾额后找到了什么东西。当时薛无过还以为是传国玉玺,派人去拦截却没成功还损失惨重。后来那小子将传国玉玺交上来了,他也就没有追究了。
原来那小子在匾额后找到的是这个。
真是上上下下瞒得滴水不漏,他在宫中遍布眼线,竟然丝毫不知情。
昨夜因为薛之澈大婚,他还特地把寝宫里的人都换成了他的心腹。这个诏书是什么时候摆在桌上的,竟然没有人察觉?
薛无过越想越觉得背上一阵发凉,用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将屋子里的人都打量了一遍。
等等,不要慌。玉玺都消失了几十年了,怎么会忽然冒出来一份盖了玉玺的传位诏书。莫不是韩玲珑弄的鬼?毕竟有了这个诏书,她更加名正言顺,还能得到老臣的拥戴。就算是他,以后不满意,想要废掉她,也多了许多顾忌。
况且作为韩安民的女儿,她要想模仿韩安国的字十分容易,最近又刚找到传国玉玺。
他低头仔细看了看玉玺盖的印子,心下有了计较,笑了笑:“这个玉玺不知是真是假。两位随老夫去取了玉玺来验一验便知道了。”
自从传国玉玺回到皇宫后,薛无过就把传国玉玺放在国库里。
因为放在任何一个屋子里,他都觉得不放心。墙上可以打洞,顶上可以揭瓦,地下也可以挖暗道。任何人都可以偷走玉玺。
可是国库不同,国库就是个山洞,四周有着厚厚的石壁做天然屏障。出入口只有大门这一个,还日夜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薛无过为了保险起见,还叫人做了个沉重的大铜箱,把玉玺放在里面,然后用铁链绑好层层加锁。开锁的钥匙分成两半,交由他和薛之澈各自保管。
毛贼若是想把所有的锁都打开,拿走玉玺,光打开这些锁,就要费时不少。若是没有钥匙,时间就更长。
铜箱子的壁足有半尺厚,密不透风。任何人想要不发出声音凿开箱子壁取走玉玺也是不可能的。
若是毛贼想连铜箱子一起拉走,除非有神力。因为当时运进来的时候就用了两头牛拉车,几十个强壮士兵一起抬,才放好。
即便这样,薛无过还是不放心,派了自己的两个副将领着六百士兵,日夜倒班专门负责保护传国玉玺。
薛无过跟韩玲珑和薛之澈一起到了国库。
由薛之澈用手指打开了国库的门。
他说为了不被裴千里掣肘,叫人来把国库的机关改了一下。薛无过深以为是,欣然应允。所以,经过改造后,如今用薛之澈的手指就能开门了。
那个加了层层锁链的铜箱子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士兵们从薛无过和薛之澈手里接了钥匙,几个人同时开锁。足足一刻钟,所有的锁才全部被打开。
薛无过的副将上前取玉玺。沉重的箱子盖被揭开,副将脸色苍白惊恐地抬头望着薛无过:“不好了。”
薛无过皱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大喜的日子,什么不好了,真是晦气。”
那副将单膝跪在地上,一脸惊慌:“大将军,少将军,陛下,传国玉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