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在沙漠深处装神弄鬼,呼风唤雨,为所欲为,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睡过了多少女人。
胖大和尚听到这里,禁不住说道:“出家人最为好色。”
瞎子问道:“为什么说出家人最好色?好色是什么?”瞎子自小就被刺瞎眼睛,此后寻找仇人,一心复仇,从没有过床第之欢。
胖大和尚说:“我记得《水浒》在写到潘巧云与和尚偷情的时候,曾写到过这样一段:出家人一日三餐,好斋好供,住的是高堂大殿,没有俗事所烦,房里好床好铺,就只想着男女之间的事情。这就是古人说的饱暖思淫欲。而普通百姓,整天想着柴米油盐,教子养家,到了夜晚,困顿不堪,哪里会成天思量这件事情。”
豹子接口说:“是的,是的,《水浒》里是这样写的。还写道:和尚们有四句言语,是这样的:一个字便是僧,两个字是和尚,三个字是鬼乐官,四字色中饿鬼。”
我感叹道:“水浒原来是这样一部奇书,我一定要好好看看。”
窗外响过了几声毛驴的叫声,哦也——哦也——听起来异常刺耳。现在已经到了夜半。
铁栓说:“王林这厮,为了睡更多的女人,就派手下党羽捕捉麻雀。听人说,把麻雀洗净,加水煮食,连肉带汤喝下去,就能够壮阳。”铁栓把眼光投在胖大和尚身上,问道:“是也不是?”
胖大和尚说:“是的,是这样的。整只麻雀可以活肾壮阳。”
铁栓又说:“王林还派人捕捉猫,把猫肉和党参一起煮食,也可以壮阳。”铁栓又用探询的目光望着胖大和尚:“是也不是?”
胖大和尚点点头说:“猫肉也能够壮阳,羊肉也是同样的功效。但是,无论是麻雀还是猫肉、羊肉,都不如鹿肉。人们常说毛驴是淫荡的,毛驴肚子下面经常吊着一根棒槌粗细的**,但是,毛驴的淫荡,根本比不上鹿。要说世间第一淫荡之物,则非鹿莫属。”
大家都惊奇地望着胖大和尚,不明白那么小巧的鹿,怎么就会成为世间第一淫荡之物。
胖大和尚说:“一头公鹿,往往能够与几十头,甚至上百头母鹿交配,不到力脱休克的那一刻,公鹿是不会停止的。公鹿的交配能力,是所有动物都望尘靡及的。有的母鹿为了向公鹿献殷勤,就衔来灵芝草,以备公鹿休克的时候食用。灵芝草能够起死回生,转阴还魂。大清家有个木兰围场,那是皇家猎场,寻常猎户是不能进去的。皇家为了获取灵芝草,就把鹿哨派进去。”
瞎子嘴里嘟嘟囔囔,说他听不懂。铁栓问:“什么叫鹿哨?”
胖大和尚说:“鹿哨,就是一种专门引诱母鹿的人。这种人穿着鹿皮,头戴鹿角,藏在草丛中,发出公鹿的鸣叫。母鹿听到这种声音,就衔着灵芝草跑过来讨好公鹿,没想到坠入了陷阱,灵芝草就被鹿哨拿走了。”
铁栓说:“世间最淫荡的是鹿,世间最阴险的是人。一头公鹿能够连续与几十只母鹿交配,人远远达不到。而像王林这厮如此歹毒、阴险、虚伪,则是任何动物也比不上。”
我们正在交谈,瞎子突然站起身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那张脸显得表情怪异,就像用辘轳吊起半桶水,停在半空中。
我问:“二哥,怎么了?”
瞎子说:“有一群人来了。”
夜半时分,残月当空,冷风刺骨,滴水成冰,怎么会有一群人在这样的冬夜行走。我感到很蹊跷,就悄悄走出房门,打开院门,向远处望去,看到月光照在雪地上,像粼粼波光,远处响起了狗叫声。狗叫了两声后,似乎感到无聊,又闭上了嘴巴。
院门后有一口大缸,那是北方农家用来酿醋的大缸,秋深时节,把新鲜的柿子取蒂洗净,放在大缸里,然后用油布密封严实,柿子就会在大缸里慢慢发酵,泌出清凉的白色汁液,这就是醋。然后,取掉油布,盖上木盖,每次吃饭前,需要多少就舀多少。这种又酸又甜的柿子醋,是北方农家必备的调味品,家家门后都有一口这样的大缸。
豹子揭开醋缸上面的木盖,耳朵贴在缸口倾听。少顷,他说:“来了几十个人,步伐整齐。”
胖大和尚惊讶地问:“谁呀,是过军队吧。”
豹子说:“从走步的声音来看,不像是军队。军队的脚步声沉重,身上扛着枪支弹药,而这群人脚步轻飘。”
胖大和尚说:“奇怪了,不是军队,怎么会脚步这么整齐?”
我示意豹子他们全部躲在门后,虚掩门扇,我爬上了门口的一棵老槐树,透过枝桠的缝隙,向远处张望,我看到远方走来了一群人,他们站成一排,月光照在他们高低起伏的头顶上,闪闪发光。他们背上背着木架,木架里放着行李。他们穿着长袍,长袍的下摆拖在雪地上,显得拖沓而冗长。
原来是一群和尚。
可是,这群和尚怎么会赶夜路,而且是在刮着刺骨寒风的午夜,而且是踩着厚可盈尺的积雪。我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我想着这群和尚会在村中借宿的,因为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赶夜路,可是,那群和尚从村道上穿过后,一直走向了东方。月光照在他们的后脑勺上,他们的后脑勺像一面面镜子,荡漾着雪光月光,显得晶莹剔透。
我从槐树上溜下来,对从门后走出的豹子说:“我去看看,看着和尚是什么来头。”
豹子说:“从这里向东面,是一马平川,连树木都很少见,何况今晚月光雪光,就像白天一样。我看这群和尚不像有什么恶意,算了吧。”
我们回到了房间里,感到异常寒冷,每个人都禁不住打了几个哆嗦。这样寒冷的夜晚,这群和尚不避风寒,连夜赶路,他们要到哪里去。
豹子对躺在炕上的铁栓说:“继续说说你们的事情,那个王林最后怎么样了?”
铁栓说:“我们在一次所谓的开光大会上,突然抓住了王林,想要带离。可是,下面那些香客们不答应,他们说王林是神仙,是天上的星宿,抓了王林会冒犯神灵,会给这座沙漠绿洲带来灾难。我们拦住去路,不让我们离开。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来了一个英俊少年,带着几个随从。那几个随从喊:局长家大少爷来了,闲人闪开。人群果然让开了一条路。那个英俊少年来到我们跟前说:他爹是警察局长,派他来秘密办案,他们已经注意王林很久了,要带走给他定罪……”
我听到这里,禁不住喊道:“啊呀,大排啊。”
铁栓说:“是的,这是大排。”
铁栓接着说:“既然官府插手,我们就只好退出。自古江湖都不能和官府硬碰硬,梁山上的绿林好汉敢于和官府叫板,但下场都不妙。我们把王林交给来人,准备离开。刚刚走出道观,骑在马上,我无意中一回头,突然看到那个英俊少年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手枪,举起来瞄准我们。我喊了一声,大家都来了个镫里藏身,枪子打空了。对方有枪,我们不能硬拼,但是,就这样离开,又不甘心。我们奔波多日,就是奔着王林来的,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被人背后打黑枪,谁也咽不下这口气。我们就在道观旁边的一条小路上设伏。第三天,英俊少年果然带着王林下山了。我们对着他们放箭,射死了其余的人,但是那个英俊少年和王林逃走了。后来,我们才打听到,这个英俊少年是个女的,她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玉面狐狸大排,平时总是女扮男装,迷惑别人。”
我说:“王林和大排留下来都是祸害,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会遭殃。大排在黄河岸边出现了,王林呢?王林去了哪里?”
铁栓说:“不知道。这次跟着大排一起来的那些人中,没有王林。”
那天晚上,我们谈论到很晚很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了。朦朦胧胧中,我听见村道上人喊马嘶,院门上的门环被啪啪拍响。我一骨碌爬起来,看到豹子他们也都坐起身来。
公爹家的仆人穿着臃肿的棉衣,佝偻着腰身,像只乌龟一样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去打开院门。院子里走进了五六个人,一个个劲装打扮,每个人的手中都牵着两匹马,马的鼻子下腾起一股股白雾。本来挺宽敞的院子,一下子显得逼仄狭窄。公爹袖着双手站在屋檐下,冷冷地看着这些人,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问:“东家,呆狗帮主是不是住在这里?”
我一听,兴奋不已,推开房门走出去,看到当院里站着亮子。关西帮的人来了。
亮子一看到我,就扑上来抱住了我,其他的人低头垂手而立,向我问好。帮会中以前有见到帮主下跪的规定,我当上了帮主后,把这条帮规修改了。
亮子说:“我接到你的书信,就连夜带着先遣队赶来。大队人马在后面,也会很快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