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像是这位杨公子所言,便是太后不能成事,于自己也没多大的损失呀。反正不是太后赢,便是荣王赢,不管谁输谁赢,都少不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自家祖上本就是唐时高官,只是为了避祸才隐居。往常接触的也多是江湖人物,觉得有一身高深的武功便能无敌于天下。觉得守住家业不缺银钱便是好日子。可真过上了官宦人家的日子,才知道以前的想法是多愚蠢。
他也想恢复祖上的荣光,位极人臣。
这么一想,便马上道:“请公子明示!”
杨过便招了他过来,低声数语,然后问说:“可明白了?”
公孙止不停的点头:“明白!明白!真明白了。”
杨过挥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方子递给公孙止,这种方子懂医药的都能看的明白。公孙止越是看越是觉得高明,这等配伍,怎么想到的。他点着其中一味药材,正想请教一二,结果一抬头,却早已经不见那位杨公子的身影了。
他是怎么走的?几时走的,他一点也不知道。
对这样的人,他心里是惧怕的。这是裘千尺跟他心里种下的阴影!
好半天心才平稳下来,坐过去马上将这方子重新誊抄了一份,然后取下灯罩,将原件放在灯烛上引燃,直接化为灰烬为止,这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这一夜,他没回卧房,书房的灯也亮了一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他便开门一脸激动的朝出走,便走还边喊:“想出来想出来了,有这方子,娘娘之危必解……”
只说眼前的危局能解开,却没说治愈。
看着外面彻底乱了,杨过才从书房里趁机出去了。一晚上都躲在房梁上的暗影里,当真是遭罪的很。
龙儿一早起来就等着了,直到早饭都上桌了,杨过才回来了。
她急忙问:“不顺利?”竟然去了一夜。
“顺利!”杨过蹦到龙儿跟前:“那就是个又蠢又怂的货……”
说着话,完颜康就陪着四爷上了饭桌,他说儿子:“小点声,多大点事,瞧你那轻狂样儿。”
兜头一盆冷水,杨过闷闷的应了一声,坐在饭桌上每个人都安心吃自己的,连问的人都没有。杨过觉得昨晚自己表现的还算是不错,无奈无人捧场。于是挨着恒儿,一会子一戳他,一会子捅一下他,恒儿配合的问两声,杨过恨不能放下筷子,将昨晚的情景演绎上一遍,“我一想,叫咱们自己去找荣王府的人露消息,到底是落了下乘……当时就灵机一动……”
这点小把戏,完颜康听的都脸红:“行了行了!也就是你碰上的是公孙止,换个朝廷老油子,你早露馅了。想那杨太后能联合权臣说换了太子便能换太子,手段何等了得,真当是跟你们过家家似的。”他真觉得这个儿子呀,好像还是有些像他祖父的。没那么蠢的过分吧,但也没精明到哪里去。许是在外面浪着,还能混的开。当然了,要是太平盛世里当一个不迷恋朝堂留恋权势的王爷,好像也还行。这么一想,心里才略微好受一些。
杨过被亲爹怼了,抓着筷子跟桌上的菜有仇似的。闷闷的问说:“今儿打算去哪玩呀?”
还玩个p!
当然是大事要紧了。
四爷心道:那事哪里算是大事!本就不是为了见荣王府的人的。那荣王府摆出来当个幌子就行了。
龙儿和恒儿之前的谋算都不算是错的,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荣王府未来的情形。
可事实上,若是荣王府有别的子嗣也还罢了,成年的子嗣或是即将成年的子嗣,这也好呀。可偏就南宋皇室就是这么悲催,迄今荣王府上只有一个儿子,年岁也还小,这也还是荣王的小妾生的。据说,荣王妃是个厉害人物,当年那小妾怀孕之时,这荣王妃给灌了打胎药。偏胎儿没打下来,生下来是个男孩,可却体弱,如今已四五岁的年纪了,尚且不会走路不会说话。
其实四爷如今也不是很确定的,究竟如今这位荣王的儿子是不是历史上智力有点低的宋度宗赵禥,他也不好说。要说是吧,出生的时间线有点问题。可若说不是吧,光从听来的消息,便不难判断出,这孩子跟那宋度宗高度的相似。一样是小妾生的,一样是生下来就有点弱智。
至于说叫人透消息给荣王府,那除了荣王以外,荣王府还有谁?不外是荣王妃而已。
叫自己跟那样一个女人打交道?
还为了这样的阴司之事?那还不如泛舟湖上,清闲两日呢。
消息透过去,不外是叫人生出一些不一样的野心罢了,搅乱一池水就行。
其实,便是什么也不做,南宋也已经是岌岌可危了。这叫他不由的想起历史上大清,到了后来,可不是皇宫三代无婴啼吗?
皇阿玛在世的时候,皇子有多少?到了那位雍正的时候,皇子又有几个?等到了乾隆呢?生的倒是不少,可死也一样不少。再往后,皇室已然是废了。
就犹如如今的南宋皇室,哥俩至今就养下这一个脑子有毛病的男丁,据说为了保住这唯一的男丁,连宫里都插手了。那倒霉孩子这才能在荣王府顺利的活下来。
而这选皇帝也真是如同儿戏,真就把帝位给了那么一个脑子有毛病的孩子。这样的国家,岂有不亡的道理?
这是正史上的,如今却只能当做参考。四爷不否认孩子们朝这个方向想的想法和作为,这是再给他们机会练手。也是怕出现历史之外的万一,有备无患嘛!
吃完饭,他起身的时候就说:“准备吧,今儿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杨过看完颜康:“不等荣王府的人吗?”
完颜康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瞪了一眼儿子:“最近顶着你那么一张脸,少在临安露面。”
杨过刚要反驳,后来想起什么似的又凑到龙儿身边:“姐姐,我爹不叫我顶着这么一张脸,你给我易容呗。”
龙儿直接推开他:“找阿丑去。”
“不要!”杨过继续追:“阿丑的手艺不好。”
阿丑一把拦了:“表少爷,奴婢的手艺最好了,还是我来吧。”
杨过狠狠的瞪了阿丑一眼,然后又细看,阿丑摸了摸脸:“怎么了?哪里不干净?”
杨过一脸嫌弃:“丑!丑死了!还没以前顺眼。”说着,不等阿丑恼了,就自己先跑了。
阿丑气的跺脚,但到底也只耸了耸鼻子,回头跟她家姑娘说:“表少爷还是急着往姑娘身边凑。”
龙儿知道她想说什么,只道:“小屁孩!”
阿丑偷偷的替表少爷叹了一口气,低声问说:“那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以姑娘的容貌,我都不知道谁能配得上姑娘……”
龙儿一愣,随即又摇头:“喜欢了就知道了。不喜欢那还是没遇见。”
“那要是遇不见呢?”阿丑低声问说。
龙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遇不见便是缘分不到。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这世上也没真把谁落下。凡是落下的,都是不想找的!”
阿丑就不好再问了,难道要再问一句‘要是缘分始终不到呢?’,她心想:姑娘这么好,缘分总会来的。
一行人,也只一辆马车。
上了车,龙儿才问:“爹爹,到底去哪?”
“出城往东,三十里。”四爷这么说着,就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了。
龙儿看了恒儿一眼,恒儿也摊手,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要去见谁。
出城往东,三十里的地方,是一处背山面水的村子。湖泊不大,但十几条溪水在村里交错环绕而过,最后汇入小湖。村里庄户不多,三三两两,散落而居。湖上小船三五,不时的有人撒网。一群小儿,在溪水边嘻嘻,这个摸了泥鳅,那个捉了黄鳝,叫人瞧了,心情不由的好上两分。
完颜康倒是注意到了,听那些小孩呼唤的时候,这个喊‘杨五’,那个喊‘杨九’,更有喊十三郎的。这些孩子也不是都和睦的,有那争执起来相互推搡的,也都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不难判断,这应该是聚族而居的。
这个族,是杨家!
当然,此杨家,非自家这个杨家。
难道真是杨太后的娘家那个杨家?
这边正想着呢,就听到一个大些的孩子大着胆子过来问:“敢问客从何处来?要找谁家?”
“烦请小哥替我们通传一声,就说有远客求见杨老先生。”四爷这么说。
那边杨过就马上递过一个银锭子过去。
谁知那孩子看见银子只瞥了一眼,却不伸手拿,而起拱手道:“客请稍后。”
完颜康不由的‘咦’了一声,乡野之地,倒也真是难得。
龙儿低声问:“爹爹是想找杨太后?”
这杨老先生便是太后的哥哥吧。
本来杨过之前也只是假借一下杨家,谁知道真就找过来。
杨过自己都不明白了:“师父……您这是……”
完颜康一巴掌拍过去:“好好看着。”其实他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的。
那孩子去的很快,回来的也很快,跟四爷道:“贵客请!”
由那孩子带路,往前走过两座石头桥,便倒了一处靠水的竹林边上。竹林边几把竹椅,一个带着斗笠的白发老翁正在垂钓,听到人来了,才抬头看了一眼,重新又低下头:“老夫也不问你们从哪里来的,不管求什么事,到老夫这里也无用的。朝堂之事老夫早已经不管不问了。如今坐在这里的,就是一老朽。若是贵客有闲情,一杯清茶,稍作歇息之后,便请自便吧。”
四爷顺势坐过去,给边上闲置的鱼竿上挂饵,然后甩了鱼竿,也静静的坐下垂钓:“老先生寄情于山水,便是真就放下了?”
这杨老先生一愣:“杨家位极人臣,富贵已极,老夫有何放不下的?”
“杨家富贵的侥幸,老先生不会以为世人真不得而知。”四爷叹了一声,“还是杨老先生以为,太后真能将杨家当娘家?”
杨老先生手一抖,霍然转过头来:“贵客知道什么?”
四爷转脸看他:“难道老先生以为,这纸里有包的住火的?”
杨老先生一叹,起身道:“请随老夫里面说话。”
四爷朝完颜康看了一眼:“你带着孩子在外面转转也好,这里风景不错。”
完颜康应了一声,躬身等人进去之后,他才看龙儿:“你可知道什么隐情?”
龙儿倒是想起娘说过的一件趣事,她当时年岁不大,也只当故事听了。听过之后早就忘了,却没想到事情还能用上。这会子,见周围没人,这才低声道:“姑父知道,这宁宗的原配皇后为韩皇后,韩皇后死后,才册立的杨皇后为皇后。”
这个完颜康当然知道,这韩皇后当年娘家势大,这是旁枝末节,先不提。这杨皇后也确实不是原配。
龙儿这才道:“听娘说过,这杨皇后当年是因为貌美被带进宫,而后受宠的。只是她究竟是个什么出身,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会稽人。问她姓什么,家里如何,她压根就不知道。但她知道当年会稽有个名人叫杨次山,便言说她是杨次山的妹妹……后来的事,姑父想来已经知道了。”
是!据说当年册立皇后,是在这位杨氏和一位曹美人中选择的,但曹美人性情柔顺,可杨氏却涉猎史书,知古今,性格机警,又擅权谋,从而宁宗选她册立为继后。
若她是杨次山的妹妹,那这涉猎史书,知古今便不出奇。可若是连姓什么都不记得的女子,能到后来的涉猎史书,知晓古今,这中间付出过多少努力,当真是不敢想象。
龙儿也感叹,难怪当年娘说,这才是自强不息励志的典范。还说,从古至今,哪怕女人的舞台有限,可细细数一数,凡是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女人,细究起来,都不是等闲之辈。
她收回思绪,便道:“我怎么没想到呢?杨家因为杨太后而发迹,可也因为杨太后……给杨氏家族埋下了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