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驱马到了扬州观音山,在山上看日落,彼时两人一见如故,聊天十分投机,配着落日美景,以及畅饮的琼花露酒,那滋味简直比身在仙宫还要美妙。
后来他回京都之后,也曾托人买过琼花露酒,味道是一样的味道,可总觉得不如那一坛好喝——似乎他此生饮过的酒,都不如那一坛最好喝。
为什么呢?
他不断追问自己,又将那坛酒打开了,一气儿喝了半坛。
味道仍是那个味道,只是,还是缺了点滋味。
不过,他倒是有些醉醺醺的了。
他一下躺倒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纱帐,心想,凌雨棠啊凌雨棠,你着实不该来扬州,这里,分明处处都是你与那人的回忆,你在这里,是想找回他,还是想折磨自己?
可是想着想着,不免又想到了他们父子——他们生活得如何呢?住在哪里,境况还好吗?他一个人带着儿子,不知是否艰难?又想到,同样是自己的孩子,玉泽在京都,接受最好的教育,有众星捧月般的服侍,可那孩子……
实在不宜再想。
凌雨棠起了身,打算去观音山走走,来了扬州这三日,还未去过观音山,来之前他母亲说过的,要替她去观音山进香。
锁好门,他踩着有些醉意的脚步出门,可一走,却踩到了个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个香囊。
拾起来,却发现这香囊不就是刚刚自己买的那个?
他伸手往自己袖子里摸了摸,以为自己醉糊涂掉了,可却发现自己的明明还在,所以,是别人掉下的吗?
“墨儿,爹爹的香囊不见了,你等我一下。”
凌雨棠身子一震,仿佛被一个霹雳震悚了一下,把手一捏,将香囊紧紧握在手心里,他往楼梯口走去。
“客官,我替您去找,马车已经给您二位备好了,您二位上马车去吧。”是店小二的声音。
凌雨棠不由脚下生风,“噔噔噔”跑下楼去:
“晚言——”
嘴巴永远比大脑先行一步。
楼梯口,一身白衣的年轻公子抱着一个三岁多的孩子,正惊诧地抬头朝他看来。白衣公子果然配着剑,背着一张琴,乌发散落在腰间,气质温和不失洒脱。
凌雨棠几乎失了呼吸,只觉酒劲上头,差点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摔下来。
两人对视了一瞬,可那一瞬却又如永远那么久。
凌雨棠屏住了呼吸,把手伸出去,有点酒后的大舌头:“玉、玉公子,这香囊,完璧归赵,可好?”
他直勾勾地望着对面的人,仿佛完璧归赵的并非香囊,而是他酒后压抑不住思念的人。
偏偏对面的人也是直勾勾地看他,唇角含笑:“十年不见,晚言向凌公子问好了。”
凌雨棠露出一个哭似的笑容来。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我爱的玉晚言,在扬州,终于重新又回到这人世间,与我再饮琼花露酒,看尽人间每一个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