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药见她终于肯闭嘴了,心里的气也出了,这才稍稍平静道:“他气郁于胸,痰上行,我要替他施针,你们先出去一盏茶的功夫,好了再进来。”
那侍婢却道:“不行,陛下让我时刻服侍他,不许有片刻离开。”
苏红药又怒道:“好,那你让别的人都下去!”
那侍婢便挥挥手,让其他侍婢都下去了。
苏红药正要取出自己的针来,忽然察觉到一阵冷风自窗外吹来,于是对那侍婢道:“你去把窗户关上,免得等下衣服脱了受寒。”
侍婢本也不愿去,可屋子里就她一人,便不情不愿地去了。
苏红药见状,眼疾手快地将一枚药丸塞进慕仙宜的口中,慕仙宜咳了一声,一下就吞进去了。
等那侍婢回来,苏红药已经拿着长针,在给慕仙宜的一处穴位上施针了。
宇文言来的时候,就见慕仙宜俯卧在床上,白皙的背露出来,一位女大夫正在为他施针,乌黑如锦缎的头发在锦绣的床褥中铺满了,好似金银珠宝中的一匹黑色锦缎。
“我听说他病了,严重么?”宇文言走到边上,关切地问道。
苏红药知道他是谁,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冷着脸回道:“暂时死不了,气结于胸,淤积五内,肝火旺盛,调理几日会好的,不过有一个前提,得静养,你们不能再气他了。”
宇文言听罢,无奈地笑了一下。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色锦衣,银丝绣的回字纹图案,衬着那张俊美温雅的脸,令他极是清雅高华,只是眉目间不知怎么的,多了几分阴戾,也不知是相由心生还是看的人对他有偏见自己臆想出来的。
他道:“他自己也总是不肯往好处想。”
苏红药忍不住抢白他:“往好处想?怎么往好处想?叫他做妾,难不成还是要他庆幸自己不仅保住了一条命,还能有大大的荣华富贵?”
宇文言被抢白的无言以对,讪讪笑了一下,道:“只是木已成舟,多思多虑,总对自己没好处。”又说,“父皇也好,我也好,舅舅也好,都是喜欢他的,虽是做妾,但以后阿烨也不会娶妻,其实也是一样的。”
苏红药更不要听这样的话,讥诮道:“你再这么说,恐怕他撑不了几天,到时候若是死了,就是你们逼死的。”
宇文言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问道:“你不是说不要紧的吗?怎么还……”
“你们不气他,自然无事,否则,神仙也说不好。”苏红药说着,埋头收拾好了自己的银针,又说,“凌老先生的病就是被你气重的,我昨日好不容易给他施针让他好一些了,你以后别去他们家了。”
宇文言听了,面色难看,如蒙尘青玉,他微微垂下眸子,道:“我不去了……”
又说:“可我想最后再见一次雨棠……也许等阿烨婚事了结,我就跟我父皇一起回临安去了。我知道他恨我,我这辈子也得不到他的原谅,可我还是想,最后再试一次。”
说着,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玉佩塞给苏红药。
“这是什么?”
“这是七年前,我与他在扬州分别时,他赠我的,我知道如今我不配再拥有它,还给他便是,只是,还想与他再见一面。”
苏红药有些犹疑地看着玉佩——那是一枚上好的羊脂玉,一面是平整的,一面雕了两株竹子。玉佩下的穗子已经十分陈旧,连那红色都已经褪去,可玉却触手生温,极是滑润,想必主人对他很是珍惜。
她便道:“罢了,我只替你带话,至于他来否,我不管。”
宇文言闻言,露出几分喜悦,笑道:“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