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爵丢掉白纸,对童乐乐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他看着童乐乐,童乐乐看着他,病床离窗玻璃不过几米远,可他们好像看出了几光年的距离。
他们凝望着彼此,为着从天而降的好运欣喜。
这一次童乐乐不觉得像是做梦了,他感到自己踩上了实打实的土地,那种安全感从脚底往上蔓延,一直到达心房。
他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只恨全身都动不了,不然一定要跳起来开心一下的。
冷爵的样子好像比他还开心,他痴痴地看童乐乐,手指在玻璃上写着什么。
童乐乐直直地看着,同一个字,反复地写,一直写,直到童乐乐看懂了他写的是什么。
那个字是……
爱。
那一刹那,童乐乐有了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他累了,身体累,可心情却特别开朗。
他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积攒精力,等待心脏的移植。
冷爵还是不能进来看他,他们总是隔着玻璃见面。
就算什么也不说,只要看着他的脸,童乐乐就觉得心安。
他想自己真是幸运,这样的好事都被摊上了,那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童乐乐越想越开心,在心理作用的催化下,感觉身上都不那么难受了。
与此同时,他迫切地想同冷爵接触,他想触碰他,想被他拥抱。
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手术的那一天。
进手术室之前,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冷爵。
他穿着无菌服进来看他,眼睛都熬红了。
这两天一定没好好睡。
他对童乐乐说加油,笨手笨脚地给他手腕上绑了红绳,说是祈福。
他神情虔诚,真心实意地相信这根细细的红绳就是有这样的力量。
童乐乐满怀期许地对他点头,满心的雀跃就快要破土而出。
他用嘴型告诉冷爵,“抱抱我。”
冷爵舒展开笑容,那笑容温暖极了,好像春风吹在脸庞上一样,柔软的,亲切的,怀着爱意的。
他向童乐乐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了抱他,在他耳边温柔地说道:
“我爱你。”
“我也爱你。”
直到被推进手术室,冷爵都陪在他身边。
陈鹏也来了,他给童乐乐看了一串千纸鹤,说都是他叠的,对他说道:“没问题的,我找大师算过了,没问题的。”
童乐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有种愧疚和感激。
冷爵握了握他的手,一脸期盼地点点头:
“放心,没事,我们等你。”
童乐乐望着他们,握紧了手,用尽了全部的真诚,在心中祈祷着:一定要顺利啊。
看着童乐乐被推进手术室,冷爵失魂落魄地在长椅的边缘坐下来。
他担心,他怎么能不担心?这毕竟是要开胸的大手术,童乐乐的身体那么虚弱,他能受得了吗。
就算手术成功,排异反应又是一关,扛得过去吗。
诸如此类的担忧如同麻绳一般牢牢地缠住了冷爵的心,粗粝的质地把一颗心磨得血肉模糊。
他如同被捕兽夹捉住的动物,越挣扎就越痛,只能听天由命地等待最后的宣判。
冷爵突然皱了眉头,倒吸一口凉气,弓起身体,左手紧紧地按住了胃。
其实他从昨晚开始就吃不下东西,夜里睡得也不安稳,他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身体,偶尔的吃不好、睡不好算不上什么,殊不知身体的亏欠和精神的压力两样压下来,真能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此时此刻,手掌下不安分的器官一跳一跳的,钝钝的疼痛顶在他的上腹,他只有用力按住才可以稍微缓解。
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来,初始他还竭力往下吞咽,但是发作得越来越密集,他终于忍耐不住,蓦地用手捂住嘴干呕起来,什么都吐不出来,眼泪倒是给逼了出来。
双手插在口袋里坐在另一边的陈鹏医生听见动静,疑惑地看了看,这才发现那人已经抖得像筛糠。
虽然他把冷爵当成情敌,但是他毕竟是个医生,没有见到人在自己面前难受成这个样子又不管的道理。
他叹了口气,移到冷爵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你怎么了?胃不舒服?”
陈鹏对天发誓,他那一拍绝对没用劲,可谁成想,冷爵被他拍了以后,一下子就从长椅上掉下去了,蜷缩在地上,脸色煞白。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扶起冷爵的上半身。
见他额头上渗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手还死死顶着胃,陈鹏轻声安抚道:
“别用力,别用力,让我试试。”
他伸出一只手去掰冷爵的手指,因为太使劲的缘故,手指的关节已经发白。
陈鹏着急起来,喊道:“你松松手,松开!”
他实在没办法,招呼护士台里的护士找救护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