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描绘着心上人的轮廓,那副面容在他脑海里、在他手掌下,两幅面孔重叠在一起。
他鼻头一酸,眼眶里热涨涨的,眼泪滴下来。
突然,有一丝光亮挤进了眼睛里。
童乐乐迫不及待地晃了晃脑袋,光线越来越强烈,渐渐地,事物在他的眼里成了形,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冷爵的侧脸,唉,真喜欢啊。
冷爵没发觉,还在向前走,童乐乐拍拍他道:
“放我下来吧。”
冷爵回应着:“你再闹就把你扔了。”
童乐乐小心翼翼地说:“我看得见了,放我下来吧。”
冷爵惊讶地啊了一声,快步走到长椅前,慢慢把他放下来。
一手扶了他的肩膀,一手在他眼前晃晃,“看得到啦?”
他比了个三给他看,问道:“你说说,这是几?”
童乐乐回答:“是三。”
他露出一丝欣喜,如释重负地一下子坐到他旁边,搓了搓脸,又看着他,表情松懈下来。
“你真是吓死我了……”
医院里面待久了,生生死死的事情也看了不少,一方面习惯了,一方面心里更加害怕。
童乐乐缠绵病榻的这些日子,都是冷爵在陪他,有时候趁他睡着了才会抽空去一下公司处理事情,不过很快也就会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吃饭、睡觉、聊天。
冷爵最常跟童乐乐讲的就是上学时候调皮捣蛋的事,讲得很卖力,童乐乐知道他是想逗自己开心,所以也都很捧场。
陈鹏没来找过他,至少他是没见过他。
童乐乐想过联系他,可觉得不太合适。
这些天他常常晕倒,有时候和冷爵说着话都能晕过去,一般先是眩晕,眼前冒金星,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虽然很快就能醒,不过也是够烦人的。
终于有一次,明明走得好好的,却莫名其妙地倒下去,额头磕在桌角上,划了个大口子,半边脸流的都是血。
这以后冷爵彻底禁止童乐乐自己下床走动,除非有他扶着。
童乐乐头上缠着纱布,包得像个破头将军,斜倚着靠在床头,胸口闷,头也晕晕沉沉的。
他向冷爵伸出一只手,他立刻紧紧握住。
他的手好暖啊,童乐乐不禁微微笑了笑。
刚想开口说话,胸中的气息却突然一滞,捂着胸口咳起来。
当着冷爵的面生生咳出一口血,直接吐在了床单上。
他无力地喘气,冷爵一言不发地拿手帕替他擦掉嘴角的残血。
咳血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隐瞒不住的地步了,喉咙里总是泛着血腥味。
那天晚上,童乐乐和他背对着背。
童乐乐突然听到冷爵在哭,哭声闷闷的,像是用被子蒙着头。
他心里也很难受,可是却不能说,冷爵已经承受了很多了,童乐乐不想再为他增加负担。
他咬着被角,隐忍着不出声,眼眶发热,却流不出眼泪,那一刻童乐乐特别不想死。
生命像是一把用力攥在手心里的沙子,钻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他望向白纱窗帘后面那个月亮的影子,很遥远,很美丽,它的光辉静静地倾泻下来,让童乐乐感到如水的平静。
大概,快要说再见了吧。
他的精神越来越不济,一天要睡上十多个小时,清醒的时候也是疲惫不堪。
那是一种从内心到身体,怎么休息也恢复不了的疲惫。
冷爵有时候不让他睡,一直让他打起精神来,可童乐乐怎么也抵挡不住这种疲乏,经常是嘴上答应着他不睡,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睡醒之后也恢复不了体力,完全是白睡,还一直做梦,梦见小时候,梦见爸爸妈妈,梦见过去住的地方和上过的学校,梦见楚洋……
有时候清醒,童乐乐和冷爵讲几句话,解解闷。
那天下午阳光好,晚霞罕见地出现,挂在天际,颜色像火一般。
童乐乐握着冷爵的手,没去看他的眼睛,轻声对他说:“等走了,帮我把骨灰洒进大海,好不好。”
冷爵立刻制止道:“别说丧气话。”
童乐乐轻轻笑着摇头:“你就当是以防万一。”
他将童乐乐的手握得更紧了一点,沉声道:“那怎么行,我连个去看你的地方都没有……”
童乐乐缓缓抬起枯瘦的手,看着他,食指点了点他的心脏,说道:“放这儿就行,不用来。”
冷爵哭丧着脸趴下去,脸贴在床单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童乐乐缓缓地摸着他的后背,安慰着说:“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啊,还以为你重生后多坚强呢。”
他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快速走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童乐乐咬了咬下唇。
自己能怎么办,有些事情是回避不了的。
晚霞再灿烂,也会立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