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迟说的有机会,很快就到了。在他被小舅家里的下人扔到马路上的时候,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从不远处转角走出来的男人。
短短不过半日的时间,对方就又换了一身行头,依旧是一身绛紫色的衣袍,一头墨发用一顶紫色的发冠高高束起,手中握着一把玉扇,漫不经心的一开一合,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和墨迟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墨迟趴在地上,唇齿间满是尘土的苦涩,他下意识地低着头,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至少是现在这样狼狈的自己,不能让对方看见。
可是已经晚了,南辞的目光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过来。
软厚的鞋底踩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墨迟趴在地上,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竟然生出了一抹悲怆。
脚步声在自己面前停下,墨迟听见了心里自尊碎裂的声音。
“墨迟。”男人环佩碰撞一般的声音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墨迟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面前逆着夕阳而站的人,缓缓地勾了勾唇角,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满是屈服于现实和命运的无奈与悲哀。
南辞看着这样的男人,身子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一瞬,旋即便回过神来,他弯腰,丝毫不在意对方身上沾着的泥土会弄脏自己昂贵的衣服,将人扶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南辞看了一眼眼前开着的大门和站在门外的三四个一脸凶神恶煞的家丁,然后回头看着面前的墨迟,低声问道。
墨迟摇了摇头,脸上的难堪一闪而过,他说:“没事。”
看来今天是借不了钱了,只能重新想办法了。
墨迟想着不能借钱就先回去,他拉着南辞转身准备走,却没想到身后的几人根本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高个子也最壮实的家家丁上前一步朝着他对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厉声道:“我们老爷说了,以后不会再见你,更不会借你钱,你要是再敢来我们府上闹事,我们兄弟几个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对方讥讽的话伴随着其他几人的嘲笑声清晰的落在墨迟的耳边,墨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神情带着屈辱和愤怒,却被他死死地压住了。南辞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抓着自己手的手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骨头。
“墨迟,他们是谁?”南辞问他。
墨迟摇了摇头:“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南辞,我们走吧。”
他现在就想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感到屈辱的地方,可是那群人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大哥,你看他竟然说我们是无关之人哎!”其中有一个长得像瘦猴子的人尖声尖气道,“自己厚着脸皮的来找我们老爷借钱,那个时候的低声下气都忘了,要不是我们哥儿几个,你连大门都进不去,现在竟然敢无视我们!”
墨迟的手紧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倏地抬头,目光猩红地看着面前的几人。几个家丁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墨迟看着他们:“我从未记得有得罪过你们,为何要对我唇齿相讥?”
“谁……谁让你老是找我们老爷借钱……”
墨迟听着他们的话,简直快要被气笑了:“我同我小舅借钱,签了字据,标明了还钱日期,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谁不知道你家里穷得水缸都没水,说得好听,还钱,这钱你怕是一辈子都还不上!”几个家丁越说越起劲,言辞刻薄,满是嘲讽。
墨迟听着他们口中那些难堪得话语,憋红了脸,就在他忍不住上前的时候,身旁的南辞拉住了他。
男人挑着唇角,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未及眼底的笑意:“你们说墨迟借了你们老爷的钱,他一共借了多少?”
几人像是没想到面前这个一身贵气的男人会帮着墨迟说话,互相看了一眼后其中一个才道:“前前后后五十两银子,他这个穷鬼这一辈子都还不上,还敢有脸来借!”
“是吗?五十两,那是有些多了。”南辞煞有介事的点头。
墨迟唇瓣被自己抿的惨白。
几个家丁听着南辞同意自己的话,神情之间带着得意:“是吧!我说这位公子,您一看就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跟您说啊,墨迟这人最难缠了,您最好早点和他划清界限,怕以后他赖上您。”
南辞目光看向身边一脸屈辱的墨迟,挑了挑眉,声音带着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是吗?那我还真应该谢谢他能看上我,给我一个被赖上的机会。”
男人这话一出,不仅是家丁,就连墨迟自己都惊住了,他抬头,一脸震惊的看着南辞。
南辞没有看他,只是看着面前的几个家丁,然后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解下腰间的钱袋然后朝着他们抛过去。
高个子最壮的家丁手忙脚乱的将袋子接住,然后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南辞。
南辞:“袋子里一共有一百两,”他说着顿了顿,而后在几人吃惊的目光中又抛下了一个炸弹:“黄金。”
马路上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墨迟反手拉住南辞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你给他们那么多钱做什么?”
南辞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看着面前的几人道:“这一百两黄金,你们拿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五十两,是还之前借他的钱,另外五十两,就当本公子善心大发,打发给他的。墨迟有他这种罔顾亲情,自私自利的舅舅,算是他这一辈子倒了血霉,从今以后,墨迟一家和他再没有一点关系,日后他要是敢找墨迟麻烦,别怪本公子翻脸不认人。”
说完这句话后南辞拉着墨迟转身就走,等到两人上了马车后,墨迟才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南辞,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你,”南辞说得毫不在意,却让墨迟尝尽世间冷暖的心突然间尝到了一点久违的温暖。
“我都已经习惯了……”
“这个习惯可不行,男儿当顶天立地做出一番宏伟的事业,怎能随便让人欺负了。”
墨迟苦笑:“我何尝没有这样想过……”
“放心!”南辞拍了拍他的肩膀,扬起唇角扯出一个豪爽的笑:“困难都只是暂时的,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
“以后有我,谁也不敢随便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