蔗柠捏针的手悬在空中颤了颤,但很快她就将心中的波动压制下去,指尖再次动了起来。
“叛军人数不是咱们两倍吗,为什么要去要挟?他们本来就是要推翻郁侯,杀了他的孩子正好用来祭旗。”
看着仍在穿针引线的蔗柠,彤珠心有余悸地点了下头“幸好咱们盼公子没跟着去勒棱城,躲过一劫……”
彤珠将手放在胸口上,她的心跳还徘徊在正常速度之上,突然她睁大了眼睛,三步并两步来到蔗柠身前。
她看了一眼又开始埋头作画的郁盼一眼,道“可是夫人,这叛军早晚都会攻进来,到时候要是让他们看到盼公子可如何是好?!不如我们现在就逃出去!邜大夫,我们可以去邜大夫那里躲一躲。”
“彤珠!”
蔗柠伸手抓住了彤珠有些发颤的手腕,看着她的脸还是那样平淡“彤珠,现在府内上下的侍卫比住在这里的人还多,你认为我们孤儿寡母的能走到哪儿去?”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彤珠,看了看蔗柠那条伤残的腿,僵硬地点了下头。
蔗柠又握了握她的手腕,继续道“叛军都是不堪忍受郁侯统治才起来反抗的,我们也是郁侯的受害者,叛军是来解救我们的。
城外开战杀子祭旗,是为了鼓舞大军士气。等他们破城入府,握住胜利的时候,还会去伤害盼儿这么小的孩子吗?”
说着,蔗柠又捏了捏她的手腕,“不用怕,虽说是叛军,但他们是来解救我们于水火的自己人。你应该感到高兴,他们破了城,我们都将成为自由人。”
蔗柠朝她露出了微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彤珠也因为这微笑才渐渐舒缓起来,她这才发现蔗柠今日化了淡妆。
她脸上的胭脂水粉涂得恰到好处,掩藏了平日的憔悴哀容,将蔗柠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好地衬托了出来,让她宛如温润如玉的少女。手腕上佩戴着一支和主人一样盈润的玉镯,相得益彰。
自从生下郁盼,蔗柠就病病殃殃,也不再梳妆打扮。她就如一株被人抛在了阴暗角落的水仙,黯淡无光。
如今,这株水仙接触了外界而来的一丝光线,便开始伸枝昂头,吐露芬芳。
看着蔗柠这张清丽的面容,也不难想象当初郁侯为何会把已为人妻的她强抢入府。
彤珠被这充满阳光乐观的笑,镇住了一直七上八下到处乱窜的心,也开始把城外疯狂攻城砍杀的叛军试着当成自己人看待。
虽说心中打鼓,但她已经做了帮助“自己人”的事。此刻想了起来,说道“夫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给洲侯的飞马喂了巴豆。”
蔗柠心领神会地再次朝着她微微一笑,她握着彤珠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拿起摆放在桌上的一只小女孩的布偶放在了彤珠手中。
“送你的”,彤珠微微睁大了眼睛,但此时蔗柠又把一盒胭脂塞进了她的手中,“我和你说过,我之前开过妆仿和布偶店。没什么能送给你的,我很感谢这些年来你对我的照顾。
将来出了侯府,你就不再是奴仆,可以像普通女孩一样自由自在地过日子了。
我真心希望你能够过得幸福,找到喜欢的人,能和他厮守一生,不要像我这样半途而废。”
彤珠看着手中的物品,有些惶恐。蔗柠很少跟她说以前的事,她只知道蔗柠在进入侯府之前已经嫁作人妻。
刚才蔗柠的那一番话,彤珠听得有些含糊。似是与所爱之人分离而悲伤,但蔗柠的脸上却一直带着笑。
彤珠觉得蔗柠的话有些怪,仿佛在与她告别一般,她心中有些焦急“彤珠就是出了府,也要跟着夫人,彤珠要一辈子伺候夫人和盼公子。”
蔗柠一直拉着她的手放开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好,但我不需要你伺候我,而是做我的朋友,做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