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川的心脏被一根羽毛轻飘飘地挠,又痒又躁。他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来,憋闷得慌。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去。”
白祁不置可否。许辰川也不等他开口,径自问道:“那天我喝醉之后,在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
“抱歉,我不能回答。”
白祁拒绝得如此不假思索,许辰川顿时有点光火:“我觉得一个人起码有权知道自己说过的话。”
“抱歉。”
“就算我退组也不告诉我?”
白祁用沉默表明了态度。
许辰川有种被戏弄的愤怒:“就算你被解雇,也不告诉我?”
白祁哪会吃这一套,声音带上了嘲讽:“你在用这份工作威胁我吗,许经理?”
“……你会受威胁吗?”
“不妨试一试。”
许辰川笑了。
“白祁,你在害怕什么?”
“连丢工作都不怕,却这么怕我知道一个答案。难道有哪个狙击手二十四小时监视着你,一开口就会被爆头?”许辰川说着自己笑出了声来,声音发苦。
借着夜色的掩饰,白祁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慢慢地收紧。
“你跟我……”他艰涩地开口,“你跟我做了一个约定。我怕你清醒之后知道了,它就不再作数。”
“什么约定?”许辰川一听这个词就觉得不妙了。不会是以身相许吧?自己已经醉到那份上了吗?!还是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你会知道的。最多半年以后。”
半年?半年时间能干的事就太多了……许辰川被自己满脑子突破天际的想象吓住了:“先、先说好,我现在不知情,它也一样不能作数。”
白祁笑了笑:“当然。”
“……我不明白,既然是这样,你现在告诉我跟半年以后告诉我也没有区别吧?”
“有区别的。”白祁发动了车子,在引擎声里用近乎低柔的语气说,“薛定谔的猫虽然不算活着,毕竟也不算死了。只要没死就够了。”
“什么?”许辰川怀疑自己没听清。手机铃声恰在这时又响了起来。
“快回去吧。”白祁转头看了他一眼,“家人该等急了。”
许辰川只得又谢了他一次,匆匆下了车接起电话:“喂……快到了快到了,我正在往家走呢。”
他目送着白祁的尾灯逐渐远去,在暗夜里拖出两道流光的轨迹,直至消失,如同漆黑海面上起锚远行的孤舟。
强劲的海风扑面而来,穿过盔甲吟出萧瑟的余响,吹得红袍猎猎飘荡。
“陛下,请小心脚下。”主教殷勤地搀住路易十三,提醒他避过脚边的泥泞水洼。对于这种环境来说,路易十三身上的繁复礼服实在是束手束脚,但不穿成这样不足以显示年轻国王的喜悦激动。
“我很满意。”他第三遍强调,“我已经看见了胜利在朝我挥手,也听见了英国的丧钟。这都是主教的功劳,都是您的无私付出换来的!”他踌躇满志地径直朝前走了。
主教依旧低着头与国王拉开了一些距离,谦卑地跟在后面。身边传来了低笑的声音:“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一个疯子。”
黎塞留微微挑起嘴角,讥讽地看了一眼约瑟夫神父:“彼此彼此。”
他们并肩朝远方海天相接之处望去。在他们脚下,如同从海水之中现出身形的远古巨兽,一只庞然大物盘踞在拉罗舍尔港的中央,怪异而又悲壮。
这是由沉船与石块垒出的长坝,横贯整个海湾,阻隔了英国的支援,也断绝了新教徒们最后的生路。
“现在白金汉攻不下雷岛也自己撤回去了,据说临走前还向新教徒赌咒发誓会回来解救他们。”约瑟夫说,“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黎塞留干脆地说,“我们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