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公公,”陆壮士用饱含愧疚的目光看了一眼陆世,说:“这赐婚陆家接不了。”
“爹……”陆世情绪激动,不禁喊出声,原来就算爹平时对自己动不动一顿揍,但爹心中还是在乎自己的。
陆壮士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陆世,支支吾吾了半晌,在喜公公期盼的目光下终于憋出:“因为,因为陆世是个男子。”
喜公公骇然,捂着心口,目光在陆世和陆壮士之间来回:“这,这……”
陆世:“……”
陆世万想到陆壮士哪怕用这种一戳即破的谎言当理由也要保护他,顿时心中像打翻了油盐酱醋,羞愧自己刚刚居然为了以后能在江湖中自由自在就将父亲置于抗旨不遵这种危险的境地。
用袖子拭了拭眼角,他站起身来,对着喜公公说:“喜公公,我接旨。家父年迈,言语不免混乱,还望喜公公见谅。”
“阿世,事情不是你……”陆夫人紧跟起身,缺不防跪太久腿脚僵硬要跌下去,陆壮士赶忙扶住。
“爹,娘。”陆世深情地看着陆壮士和陆夫人,“你们不必多说,孩儿心里都懂的。”
说完,接过惊魂未定的喜公公手中的圣旨,强忍泪意转身离去。
陆夫人急的不行,对陆壮士说:“相公,你快去拦住阿世!”
“好,夫人等我。”陆壮士嘴上应着,手上却扶着陆夫人坐下,又把汤婆子塞在她手中之后,才风风火火喊着“逆子慢着”跑出去追陆世。
一旁的喜公公被这一波三折的状况搞得哑口无言,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陆夫人,干干巴巴的道:“陆夫人,陆小…陆公子这是?”
陆夫人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汤婆子,目光复又变得柔软,“要说这一切还是我的错。”
江湖传言,陆家有女,其貌美,其身手亦不凡,可以一人之力徒手打死一头熊。
江湖亦有传言,陆家有女,高八尺,青面獠牙,红发冲冠,一顿要吃整整一头熊才足以勉强饱腹。
可真相却是,陆家并无女,唯有一独子。
当年的陆壮士陆夫人一心只想要个女儿宠着,巧的是在怀陆世时,陆夫人偏爱食辣,肚子也圆润而不尖突,喜得陆夫人成天眉眼笑眯成缝,陆壮士逢人就乐颠颠地说将来生下来的小闺女定要如何如何宠上天。
是以陆世还未降世就被父母及众人认定了性别。
待呱呱落地时却发现是个儿子,这可愁煞了陆壮士,陆壮士怕陆夫人的伤心落下病根,便哄陆夫人说是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儿…咳咳…闺女。
旁人要抱去看看还不给,足足等到陆世满月,陆夫人出了月子,身体将养的差不多了,才说清了真相。
陆夫人虽感小憾,却也觉得反正都是自己生的,是男是女并无大碍。
况且陆世自小眉眼细秀,皮肤白皙,粉粉嫩嫩,比女儿家还水灵。
一日,陆夫人看着牙牙学语,步伐不稳刚会走路的小陆世,思及自己在怀胎时缝制的女娃娃衣裳,灵机一动,便给陆世套上。
可怜陆世年幼,男女观念薄弱,待稍年长些,才疑惑的问父母:“爹爹娘亲,自己为何被喊做女娃娃,明明爹爹说有小鸟鸟的长大都是好汉。”
陆壮士自觉对不起陆世,又不忍陆夫人白白做了衣裳的辛苦,便折中了一下,语重心长的对陆世说,“阿世啊,好男儿在小时都是女儿家模样的,待长大了就好了。”
是以,陆世明白了。
原来,从一个婴孩长成一个真真正正的好汉,是得在幼时当一当女娃娃的。
因此,江湖里传陆家有个女儿,陆世听后也只是淡淡一笑,只觉自己离成为一个真正的好汉越来越近了。
喜公公觉着自己走了今天这一遭,先前看过的的话本都变得索然无味,可如今这事情落在自己头上,又拍案叫绝不起来。
他看陆夫人唉声叹气的模样,着实不忍重揭伤疤,但又怕没个说法返京无法交差,只得硬着头皮问:“夫人和盟主没想过替陆公子说清楚吗?”
陆夫人摸了摸汤婆子,叹息道:“我们想过,也说了,可外头已经传疯了,我和相公想着,左右熟人都知道阿世是男子,那些止不住的流言蜚语,等到阿世长大了也就自然不攻自破了,可谁想……”
可谁想这圣旨下的猝不及防,一点预兆没有,喜公公心里唏嘘。
张了张嘴,又觉无话可说,喜公公只好苍白无力安慰道:“夫人不必忧虑,待咱家返都禀明皇上,一切自会有解决的法子。”
“那就有劳公公了。”陆夫人起身道谢。
“夫人!”
陆壮士奉命去逮陆世,这会儿自个儿回来了却不见陆世身影。
陆夫人忙迎上前去,问:“相公,阿世呢?”
“夫人,那小兔崽…阿世人喊了停下也不听,跑的飞快。”陆壮士端起陆夫人的杯子,一口喝光,道:“为夫嗓子都喊哑了…”
陆夫人拿着手绢给陆壮士擦额角的汗,招呼小丫鬟添茶,无奈道:“着人再去好好找找,阿世该是误会深了,趁此机会,也好和他说清楚。”
“成,我这就去。”陆壮士将茶一饮而尽,对着一边的喜公公拱手道:“此番怠慢公公了,还请公公先去休息,待事情解决,在下再差人护送公公返京。”
喜公公连忙扶住陆壮士的手,强打着笑意谢道:“那咱家就劳烦陆盟主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