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正因如此，我不知该怎样照顾你。”
夜弦缓缓回过头来，注视着他的目光里，透出与容珏看着他时的目光如出一辙的怜爱。
这神情容瑾从未在夜弦脸上看到过，他印象里的父君，一直是高高在上，淡漠而高贵的，就连看着他的时候，都带着居高临下的冷漠。
“对不起，瑾儿，这些年来，我亏欠你太多。”
“不……”容瑾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已经泣不成声。
夜弦伸出手，似乎想抹去他脸上的眼泪，可到了半空，却又顿住了。
“我曾用这只手，刺入了你的胸膛，险些将你杀死。”夜弦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平静，他看着容瑾不满泪水的脸，说：“瑾儿，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恨我，但即便你不怨我恨我，我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容瑾摇摇头，猛地抓住他的手，颤抖的靠在自己脸上，“那不是你，我知道那不是你，你从来不想伤害我……”
他的泪水很快就打湿了夜弦的手心，夜弦叹了口气，“你错了，瑾儿，那就是我。”
“一直以来保护你的，伤害你的，都是我。”
少年漆黑的瞳孔被泪水氤氲着，视线依旧有些模糊了，恍惚间他感觉夜弦似乎笑了一下，那笑容一闪而过，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我对你所做的一切，你都要牢牢记着，永远不要忘记。”夜弦低沉的声音几乎消散在风里，“你的母亲早已不在，我是你在这世上唯一最亲的人，所以无论爱恨，都不要忘记我。”
容瑾嘴唇颤抖了一下，半晌才点点头。
这大概是他在身为夜弦的时候，与儿子最深刻的一次对话。
恍惚间夜弦想起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觉得他是比任何一个妖族幼崽还要脆弱的小东西，妖王早已看透了生死轮回，可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竟让他生出了怜惜和不舍，这大概就是他一直没有感受过的血缘至亲。
他亲手抱起这个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受伤的小生命，看着他噙满泪水的眼睛，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了他很久，直到他张开小嘴嚎啕大哭。
在那一刻，夜弦笑了起来。
如果当时有任何一个妖族在旁边，就会发现，这是多少年以来，妖王第一次露出如此愉悦的笑容。
可他终究还是亲手伤了这个孩子。
“父王……父王！”容瑾惊慌的大叫，因为他发现夜弦的身体在慢慢消失。
“别怕。”那一刹那，夜弦的神情近乎温柔，“父王爱你……”
他的尾音消失在风里，恍若无声，身影消散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远处的妖王宫殿化为了一团团雾气，容瑾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恍惚间容瑾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地方，也许并不是他的幻觉，也不是容珏的记忆，而是夜弦的识海，或者说夜弦制造出的幻象。
夜弦的眼中，终于再次有了妖界，也有了瑾儿。
再睁开眼睛，他的视线依旧是模糊的。
“父王？”容珏接住容珏倒下来的身体，惶恐的看向蓝十。
“魔气依旧消散，妖力也被压制住了。”蓝十道：“他已经没事了。”
容瑾总算松了口气。
他怀里的容珏，也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瑾儿……”容珏的嗓音十分沙哑。
“父王，你感觉怎么样？”见他嘴唇干涩，容瑾连忙拿了杯水给他喝。
容珏喝了一杯水，声音已经好了许多，“我刚刚……是不是伤到你了？”
“没有。”容瑾想也不想的否定。
他已经不想容珏再去自责了。
容珏低笑一声，轻声道：“看来你是不怪我。”他叹了口气，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不光伤了你，还用手刺穿了你的胸膛，抓住了你的心脏……瑾儿，你知道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容瑾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开口，却听容珏继续开口说：“我在想，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杀光全天下的人，然后守着你的尸首，让自己在愧疚里度过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