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小厉不知道自己附身的威尔·利普,究竟在万年之前的乌托邦起到了什么作用,但总不可能做到自己做下的这一系列壮举——破坏献祭大阵,与提波休斯交战,逼迫奥丁现出真身,甚至最后还和一位神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或许因为自己的出现,这段历史已经脱离了原本的真相,不过最终改变的也只是“一个片段”,真正的历史仍旧像是沉淀在水底的巨石,任凭表面风浪再大,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所以这趟时间长河的旅行,到此为止似乎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不论自己是否选择继续留在这里,乌托邦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但迟小厉总觉得……自己应该再做点什么。
“难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沾染上了纳乌拉那该死的责任感的坏毛病?”
迟小厉在心里骂了几句,放弃了就此“了解”自己的想法,艰难迈开步子,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蹒跚前进。
狄叶忒“自爆”后,迟小厉体内的腐蚀魔法效果大打折扣,经过一段时间的中和,已经基本不会造成更进一步的损伤。
只不过即便摆脱了附带负面效果的魔法影响,不堪重赋的身体情况仍旧糟糕透顶,如果是迟小厉原本的身体,或许还能在短时间内进行一些紧急治疗,可威尔·利普的身体终究有所不同,契合了这么些天,仍旧不足以完全摸透体内所有微小的细节。
“左半边肺彻底坏死,右心房也破了个洞,肠道就更惨了,几乎没有几截完好无损的……”
迟小厉边走边检查当下的身体情况,简直越看越心凉,如果不是强大的精神力支持,这副身体早就死在青林堡城外了。
现在只能靠不断恢复的魔力,东堵堵西填填,将一些可能造成致命伤的隐患优先消除。
大地的颤动仍在继续,却因为面积太广,根本找不到源头,迟小厉只能依循着直觉朝着北方前进,至于能不能在狄叶忒阴谋达成前找到对方,迟小厉根本不抱希望。
现在他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要忍受如此煎熬的痛苦都不清楚,或许是出于对这段历史中结实的朋友的不忍,想要做到问心无愧?又或者作为一个后世的人,想要亲眼看看一座大陆毁灭的悲壮景象?
天色依旧昏暗,前路遥遥无期,迟小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点点在面目全非的大地上挪动,就连视野仿佛都渐渐模糊起来。
意识越发昏沉,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迟小厉赶紧晃了晃头,抬眼看了下前路,瞳孔却骤然一缩。
“谁?!”
这一刻,原先颓唐衰腐的气息瞬间消失不见,迟小厉猛地瞪起眼睛,鹰隼般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先前意识突然沉重,引起了他的一丝警觉,然后便观察到周围景象似乎有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变化……比如原本刚刚走过那合纵交错的三道褶皱,竟然再次出现于右前方,还有那个看上去像是被烧焦的石头的凸起,不久前在左前方出现过,现在却莫名挡在自己面前。
昏暗的天色,枯竭的精神力,加上几乎千篇一律的景色,都对分辨这些细节造成极大干扰。
但迟小厉并未放过一丝一毫的异样,尤其作为魔法宗师,意识出现异常沉重的刹那,他还是捕捉到了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结合之后看到的景象,从而得出最终判断——
自己进入了某个幻境。
微风拂面,带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淡淡焦臭味,那是献祭大阵彻底枯死留下的味道。
周围静悄悄一片,在一声质问过后,并未有人现身。
迟小厉转动眼睛,缓缓站直身体,沉吟片刻后试探道:“能够在这种时候留在乌托邦,并且从献祭大阵的强行汲取中活下来的人……在我认知里并不存在,所以你不是乌托邦的人。而目前我所掌握的情报中,唯一一个可以做到类似事情的家伙,便只有你这位山丘之王了。”
迟小厉嘴角翘起一抹弧度,收起狐假虎威的魔力防御,摇头道:“我该称你为希留大人吗?既然这种时候找上我,总归是有话要说的,恰好我没太有精力再跟你躲猫猫,有什么事就当面谈吧。”
话音未落,迟小厉眼前凭空出现一道高大的人影,像是将深沉的暮色撕裂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
迟小厉抬头看了一眼,不由笑道:“樵山之前还跟我吐槽过,你这位老祖宗的模样,与他印象中那英俊伟岸的形象有着一丢丢出入,块头确实魁梧有力,但长相嘛……未免太随意了点儿。”
“那个臭小子真的这么说过?”
希留挠了挠下巴,神情略带不满:“拿了我的锤子,还在背后说我坏话,看来以后如果再遇到他,要好好掰扯掰扯了。”
“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迟小厉眯了眯眼,开始那句嘲弄,并非单纯的挑衅,而是想试探一下这位山丘之王的真实态度是什么。
结果对方非但没有蔑视,或是因为感受到侮辱而恼羞成怒,还十分随意地接了话茬,并未表现出任何敌意。
这让迟小厉更加坚定了原本的猜测,沉思两秒,决定开门见山:“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能够以这种……类似灵体的方式回归现实,但恐怕也要耗费不小的代价吧?否则狄叶忒机关算尽,费了大半天劲搞得这些小动作才完成神降,不就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希留耸耸肩,“确实需要一点代价,不过我有特殊的方法,所以实际上的损耗要比你想象中少很多。”
顿了顿,希留揪着一缕胡子,笑问道:“原本还想将你彻底拉入幻境,结果竟然被那种状态下的你察觉到了,让我着实大吃一惊……你好像对我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这一路上见了太多意外,所以早就波澜不惊了。而且我又是一个比较喜欢动脑子的人,结合先前的一些线索,自然很容易得出结论。”
迟小厉感觉站着说话都挺费力气,所以干脆席地坐下,直视希留的眼睛,正色道:“先是找樵山,又亲自找上门,不知您究竟要跟我谈什么‘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