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示弱
“那天我问叔，‘你是我爸吗？’他说不是，我又问，‘你可以当我爸吗？’他不肯答应，只是告诉我，我爸有一天会来找我。我妈听了笑个不停，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现在想想，我妈那时候其实不觉得我爸会接她回去吧。”
林澶看着面前的作文，程林的字林澶一直觉得好看，程林的字看起来端正又干净利落但就是透着点狂妄，程林小时候的字和现在的不大相同，狂妄居多，那些字的横竖撇捺虽然看着好看但能感受到字的主人是怎么高兴就怎么写的。
林澶翻到了那篇作文，“你这篇作文还是写了李叔。”
“小时候真把李叔当爸看的，不过后来就没这样了。”
林澶抬起头望向程林，目光里带着询问。
“李叔跟我说上下有别，他只是一个管家。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和我们一起上桌吃饭过。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你想李叔和我们一起吃饭，李叔拒绝的原因。”
程林接着说：“李叔挺喜欢你的，之前我要和你分手的那次，他好几天都没怎么理我。”
程林翻找着东西的手停了下来，“你总是说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但是没有人教我，我妈爱我爸可以为了我爸心甘情愿的把我送回他的身边，她不爱我，她在乎我只是因为我是她喜欢的人的儿子，她要通过对我的教育来证明她的意义。李叔对我很好，我从小到大严厉监督我的是他，安慰鼓励我的是他，可是他也不喜欢我，他对我好只是因为他是程家的管家，而我是程家的儿子，我还遇到了一些人，他们说喜欢我，可我不知道他们是喜欢我的钱还是喜欢我是程家的儿子，或者只是对我的行业很感兴趣。所以我很感谢夏川对我的喜欢并且珍惜，但是不会再多了，不戳穿是因为没有必要。”
“只有你，林澶，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可是你说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我挺失败的吧，都快八年了，还没有学会。“
这些话程林都是背对着林澶说的，林澶看不到程林的神情，也不用装出一副神情给程林看，林澶垂着头，看着手里发黄的作文本，心像它一样被蒙着一层灰。
程林继续说：“林澶，你总是说我不把我的事情告诉你，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讲，说出口就感觉自己示了弱，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我你不能示弱，可你却让我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一个多月前你在秦伟那儿，我给你打的最后一通电话，你让我告诉你理由，我想着那就把这阵子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你吧，然后我爸过来了，我不想当着我爸的面和你说这些，于是我只能说等会再跟你打电话，结果挂了电话之后，我再也没有打通过。给你发的消息你也没有回过，你说你手机坏了，也许是真的坏的吧，其实都无所谓，因为它并不能改变什么了。”
“程林…”林澶的声音有些哽咽，只好咬牙，红着眼眶没敢再多说一个字。
程林转过身蹲坐在了林澶脚边，没有看林澶的眼，只是垂着头将额头抵着林澶的膝盖，双手搂着林澶的小腿，“林澶，前些天去找你和你一起上楼的时候，我是真的开心，因为你搂着我的手肘，因为你为了我忘了和秦伟道别，之前我问你你在乎我吗，我是真的不确定答案，我甚至不敢问你你喜欢我吗，我害怕你接近别人之后终于发现我有多么不好，我害怕你和我分开之后过得一切如常，因为我在你的生活里并不是举足轻重。所以你说和我分手的时候我答应了，因为你的理由是你不想把爱和欲望混为一谈，真好啊，林澶，你还爱我，这么一想分手其实也没什么了，你还爱我，林澶，这就够了。”
林澶开口想说些什么，发现喉头满是酸涩，林澶只是伸手，抚摸着程林后颈的发，那儿的头发很短，程林的发质偏硬，摸着有些刺手，林澶想起来以前程林是寸头的时候，他总是趁着程林熟睡，把程林搂着怀里，摸着他刺手的短发，心却因为面前的人柔软得一塌糊涂。
是啊，因为喜欢你，因为爱你，所以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不能因为我的自私伤害你，欲望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我害怕因为我自己的任性而再让你一次又一次的精疲力竭，最后把我们的爱都磨了个干净。程林，不懂爱的人其实是我。
而你，明明值得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