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周晓在纯白无际的世界里，飞啊，飞啊，她有了翅膀，不停地在空中盘旋。
她觉得自己肯定到了天堂，这里没有痛苦，也没有争吵。
不知道飞了多久，她有些冷，也有点害怕，她还没有等到传说中的摆渡人。
这时候，一阵浓郁的白雾突然将她团团围住，她伸出双手，慌张地大喊，却喊不出来。
白雾里，有一股非常刺鼻的味道。
是洗消毒水！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哭泣声。
是妈妈？
一会儿，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过来，好像有人在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
妈妈突然躁动起来：“你走！”
有个年轻的女声提醒妈妈不要喧哗，应该是护士。
周晓妈妈不顾护士的反对，失控地对周志刚哭吼：
“你做的好事！你们的无耻都报应到了孩子身上，一个废了，一个快死了，你满意了吧——”
病房里响起妈妈的恸哭声。
好远，好远的地方，都能听够听到吧……
对田乐的内疚，对父亲的痛恨，对未来的绝望……周晓幼小的心终于崩塌了。
她希望永远，永远都不要醒来。
16、7岁的年纪，曾为一次扣分惶惶不可终日，以为一次不及格就是天塌下来的事情。
原来，成长的疼痛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生命有太多他们无法承受的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晓听到嘤嘤的哭泣声，在她耳边呼唤：“晓晓，晓晓——”
是妈妈！
周妈妈身后站着唯唯诺诺的周志刚。
他望着奄奄一息的女儿，对着周晓妈妈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我答应你，等晓晓醒来后，我就跟你去办手续……”
周晓轻盈的身体从天空狠狠摔到了病床上，她的手抓紧了床单。
一大颗泪水顺着她的眼角，默默地淌了下来……
黑暗中，周晓睁开了双眼，妈妈靠在紧挨她床头的一边，沉沉地睡着了。
她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清晨6点半，天还没有亮。
她想爬起来给妈妈盖一件衣服，听到门口一阵悉悉索索地说话声，她立刻闭上了眼睛。
一股新鲜的芬芳挤了进来，应该是鲜花。
应该是几个人。
他们往地上轻轻地放下塑料袋，接着，她听到了欧阳卉的抽泣声。
趴在床头的周妈妈立刻惊醒了。
望着生龙活虎的女儿同学，又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儿，她止不住地痛哭起来。
几个同学纷纷围过来，小声地安慰她。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了什么：这么大早，孩子们肯定没吃早饭。
她不顾孩子们的拒绝，坚持要去医院对面给他们买早点过来吃。
她让他们等一会，她马上就回来。
走到门口，她又悲伤地请求他们多和周晓说说话，希望她能早点醒过来。
戴正让几个女生不要哭了，他有话想对周晓说。
他靠近病床，嘶哑着声音，小声告诉她：
“田乐那天和她妈妈大吵了一架，偷喝了冰箱里的酒，是不小心从阳台上摔下去的。他被救回来了，但他的腿残废了……”
热爱跑步的田乐一辈子再也不能在操场上飞奔了。
周晓的心好不容易出现一丝光亮，又瞬间坠入更深的黑暗。
戴正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那个和田乐打架的高三学生，原来是实习老师，他被学校狠狠处分了，昨天晚上学校宣布了结果：他被开除了。”
周晓的头顶瞬间一阵轰响！
等周晓妈妈从买回热腾腾的早点，病房里，周晓的同学已经走了。
她惊慌地发现：周晓也不在床上。
床上留着一张纸条：
阿姨，我们要赶早自习，我们先走了，明天我们再来。
周晓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床头柜上的钱包打开着，被抽走了100元，女儿一定是醒了。
她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