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小女儿,阮海棠,还不到十六岁。女孩性子欢脱好动,聒噪得很,不长个子也不长肉,本是家里的开心果,自逃命以来,话少了很多,眼里也蒙上了与年纪不符的忧郁。
阮鹏一阵心痛,将铲子朝下狠狠扎进雪里,撒手道:“不用了,没用的。这么大的雪,我们走不了。”
“奶奶年纪大了,若留在这冰天雪地里,我有些担心……”海棠提出她的担忧。
“孩子,冷不算什么,”阮鹏拉过女儿的手,少女的手指已经冻成了十根萝卜,握在掌中是冰凉的触感,“比冷难捱的事情,还有很多。”
“爹爹!”年轻人总是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海棠冰冷的小手含住阮鹏布满厚茧的手掌,眼里盛着摄人心魂的光彩,她道:“不要说丧气话,管他以后有什么呢,我们先走出这片雪原再说!”
阮鹏心头一热,求生的斗志再一次喷薄而出。就算自己的性命不金贵,可是老母亲和孩子又何罪之有?他急切的唤来两个儿子,道:“贤儿!哲儿!你们背上奶奶,我们走!”
一行人抛下马车和细软,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蹒跚前行。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杀意,刮痛了阮鹏的脸。浮屠宫的人像幽灵,从地平线突然出现,踏雪而来。阮鹏已经能看清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剑刃。
“不好!”阮鹏惊呼一声:“大家分头跑!”
雪原一片空旷,虽没有任何障碍阻拦,却也没有任何遮蔽。阮氏的百口人如出栏的牛羊,四散奔逃,黑衣人应声而动,化作狼群追击。
及膝深的积雪似只为了绊住人,根本拦不住鬼魅。顷刻间,那群索命的黑衣恶鬼已经追上了他们。
忽然!阮鹏前面的弟子身首分离,他眼前一红,脸上糊上一片腥热。
他抓起一把雪胡乱抹开障目的血渍,朦胧间看清面前的黑衣男子。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里,俊美得像是天神下凡,若非周遭此起彼伏的哀嚎,很难记起此人是来索命的罗刹。
“你是阮鹏?”男子冷声发问。
“你……你是萧笙?”阮鹏颤声反问,双手哆嗦着举起双刀。
“是。”来人不置可否,上前一步,手里的剑刃滴下一串血珠子——那也是阮氏的血。电光火石间,挑掉了他的兵器。
只听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阮鹏手里的两柄短刀打着旋,插在数丈开外的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