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第一个问题,刘翠花问的,最后观察者死了吗?伊凡大人的孩子最后怎么样了?”
“观察者最后死了,葬身在伊凡的反扑之下。伊凡的儿子就是小蟑螂,身体中流着蟑螂血脉,最后安安稳稳的活下来了,小女孩也被复活了,与化身成人的小蟑螂生了一个孩子,最后伊凡一族终于摆脱了他们悲剧的名运。”
“第二个问题,余大壮它们那个猪圈一起问的。”它特意咬重了“一起”这两个字,潜台词就是:大哥我求求您别再善心泛滥了,它也还要赚钱呢。况且它们整整一个猪圈一起的问的,总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好吧好吧,你快问吧。”
“世界上真的有“人”这种生物吗?他们的世界真是太丰富多彩了。”
“或许有吧。”
“第三个问题……”
年迈的猪瞟了一眼他,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它叫斯马特,是整个猪圈里最年长的猪,也是它带领他走过了最初那段最艰难的时光,带着他融入了猪群。
……
是夜,周围鼾声如雷,但这并不是他睡不着的理由。他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虽然装出一副乐天派的样子,与无数的猪成为了朋友,为它们带来了欢笑,但他的内心却是一个孤独的死小孩。他甚至有一种强烈的想要逃离这里的感觉,他觉得周围的一切是无比的虚假,虽然触手可及,所见非虚,但他仍然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他想寻找自己丢失的记忆,那些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但他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只剩下这些荒诞不经的故事。
“又睡不着啊。”
斯马特缓缓走了过来,那双眼睛似乎可以穿透他的身体,直视他的内心,看见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它站在他的身旁,用沉稳的口气说道:“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就告诉我吧。虽然你看起来拥有了一切,却仍然像是一无所有。”
“谢谢斯马特爷爷。”他看着冰冷的栅栏,低着头,“您说这个栅栏之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那里会不会有一种叫做“人”的生物,无数比我的故事还要精彩的传奇正在上演着呢?”
“这个栅栏之外?这里就是我们祖祖辈辈生存的世界呀,除了这个栅栏,一切都是虚无的。我们的祖辈付出了那么高昂的代价,在过去冰冷的丛林中活了下来,不就是为了现在食住无忧的生活吗?栅栏之外的世界,还是不要继续想了吧,那没有什么意义,活在当下,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才是最完美的选择。
至于什么“人”,什么“叶潜”,那些荒诞的传奇你还是不要太当真了,故事之所以是故事,是因为它们是故事,供猪们消遣娱乐罢了,只能当作生活的调味品,而它们不可能代替整个生活。那些什么超能力,什么蟑螂,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呢?那是不符合科学的,不切实际的。不过既然你现在有这方面的天赋,那就要好好把握,用“故事”给自己创造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虽然我们现在大都食住无忧,但既然有能够提高社会地位,生存条件的机会,那可不能轻易放弃。”
“斯马特爷爷您说的是。但我真的觉得,那些荒诞的传奇真的存在,过去不是有猪曾经说过吗,故事基于现实之上,而现实基于未知之上,所以现实中发生什么应该都是可能的吧。”
“是,但现实就是现实,虚幻就是虚幻,你可不能将它们混为一谈。如果真的混为一谈的话,你就再也走不出那个怪圈了。”
斯马特望着低着头的他,缓缓说道:“活在当下吧,那些是不可能的,这里才是属于我们的世界,而不是那些叫做“人”的生物的世界,换现在再美好也不可能变成现实。我们连这里都走不出去,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嗯。”虽然说了“嗯”,但他却一点也没有接受。
“哎。”斯马特长长叹了口气,“谁又没经历过这样一段时间呢,陷入对生死、宇宙、自己、他人和身边的事物的存在的片面苦思之中,对政治、社会的肮脏进行想当然的批判。立下过宏伟到可以改变世界的理想,结果什么行动都没有,最终就这样计划就这样渐渐忘却了。
开始思考高深的问题,伥由此暗自得意自己与众不同;又开始思考世俗的问题,也暗自得意自己与众不同;明明没有被朋友背叛过却说友情是虚假的,明明你给没有被高层压迫过,却经常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就像这个世界与你为敌一样;明明对宗教没有过体验却经常说,神是虚伪的,黑暗才是真理。
明明什么也没有经历过,却总觉得自己看透了一切,摆出一副似乎饱经风霜的嘴脸。希望周围的猪们感觉自己很成熟,以至于达到了自我催眠的程度。觉得像我这样的年长的猪所说的所做的是肮脏的、有个人目的,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正确。
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因为崇高的使命而诞生在这个世界,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有时候还会对生死和宇宙、自己和他人、身边物体的存在等感到焦虑,批评政治和社会的肮脏等,更可能会想要毁灭这个你眼中破旧腐朽的世界,创造一个你理想中那个最完美无缺的天堂。
觉得自己其实是传奇故事的主角,有时甚至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觉得这个世界与你格格不入,觉得错的不是你,而是这个世界。总觉得自己背负着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孤独,总觉自己与世皆敌,总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猪都想谋害你,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都无法理解你。于此,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是最特殊的存在。
但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你以为自己是会发光的金子,必定有大作为。但其实在整个大环境里,不过沧海一粟,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改变周遭的一切。那些可笑的幻想是该忘掉了,活在自己作的茧中,永远也看不清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或许这个世界在你眼中无比虚假肮脏,但这……就是我们祖祖辈辈生存的世界啊。”
斯马特顶了顶他的身子,然后悄悄的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