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妤没想到傅大人会如此说,却听傅大人长长的噫吁叹息了一声,“你总说本官是个好官,可好官应该是什么样呢?”
谢妤不假思索,“哀民生之多艰,就像大人您一样。”
傅大人苦笑,“民生民生,万民之生存,这不是康平县县令一个人能做得了的事儿。”
谢妤默然。
傅大人说的没错,纵是傅大人再爱民如子,若他不升迁,一辈子也只能是守着一个小小康平县百姓。
她张了张口,见傅大人终是落了笔,写下了那句“一片冰心在玉壶”,他将字郑重地交给谢妤同她道“本官送你此字,不在送别,意在玉壶冰心。”
谢妤一时不知傅大人这话说给她还是自己听,她接过傅大人的字,看着他这些年因操劳公务而花白的两鬓,郑重地回了句,“玉壶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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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日,果然朝廷下发的调令便到。
县衙早已做了准备迎接,但傅大人接到调令时还是激动到了老泪纵横。
他捧着调令紧紧地护在心口,如同一个孩童般生怕心爱之物丢失的模样。
还是谢妤反应及时,她起身不动声色地将一个荷包送入对方袖口,把人请入了别厅休息,这才又去照看还云里雾里的傅大人。
太原知府的官职谢妤不是没想过,可每次想到傅大人在山西官场的人脉,就不敢再往下肖想,没曾想太原知府的官职当真落到了傅大人的头上。
傅大人揉了揉眼睛,把调令上的太原知府四个字看了又看,生怕是自个儿花了眼。傅夫人原本也激动的情难自己,可瞧见傅大人的举动,也忍不住捂嘴轻笑。
升迁是傅大人的夙愿,如今成真了倒显得有些不真实。
毕竟傅大人在山西官场,实在没有能力压旁人的胜算。他是九品芝麻小官,若非有人举荐,陛下怕是都不知道康平县令叫作傅林。
谢妤想了想,觉得能举荐傅大人的只有裴衡。
县衙再没钱,但该走的规矩不能少。傅夫人典当了两支陪嫁的金钗,拿出一些让谢妤前去酒楼订上一桌好菜好让傅大人作陪裴衡等人,余下的等到了太原府留作他用。
傅大人在康平县渐次明白的为官之道,傅夫人也跟着懂了。
这些钱她要留到太原府备用,与太原府其他官员家的女眷搞好关系。
谢妤拿了钱刚要走,又听傅夫人在后面唤她虞哥儿。
傅夫人屏退了旁人,她招手示意谢妤过去,从袖中摸出一个新绣的荷包放在他手心。
荷包里装的鼓鼓囊囊,谢妤经手接过便晓得里面塞的是银子。
她俯身问,“夫人可还有旁的事交待?”
傅夫人却道“这是给你的。”
谢妤赶忙要还,傅夫人又给她推了回去,“你要去岭南的事儿,我听老爷说了。这荷包虽沉,不过都是些碎银,你路上好差使。”
傅大人虽为官多年,可到底根基不稳,如今又从太原这么多官员中提拔做了知府,想要轻易在太原官场立足估计也没那么容易。
傅夫人见她还要拒绝,难得强势地将荷包端直塞进了她怀中,竖眉佯作动怒道“你们大人升迁是喜事,你非得叫我不高兴么?”
谢妤晓得这钱她今日必须得接下,回忆这些年傅大人夫妇对她的照拂,她不觉鼻头有些酸。
想起前两日傅大人同她说的话,她甚至有些后悔提出要和裴衡前去岭南的事儿。
可回想起十年未见的兄长,她垂了眼将荷包收下,恭恭敬敬地同傅夫人行了一礼。
傅大人的任命书已到,裴衡也不会在康平县多做停留,翌日一早他便要启程前往岭南。随行的人马虽不多,但多一个谢妤绰绰有余。
走的时候林修也来送谢妤,“你小子就是命好,先头得咱们大人偏袒,现在又有了钦差做靠山,可算是熬出头了。”
他这话说的酸溜溜,可眼圈又有些微微泛红,俩人做了十年邻居,又在县衙一同当差,林修早将谢妤当自家兄弟看待。
“我给大人提议将你带去太原府,大人同意了,就不知你娘愿意否,没得到时候戳我脊梁骨骂我不是个东西,叫你们母子骨肉分离。”
“好不容易你走了,这去太原府的好差事落在我脑袋上,我娘怕是躲在被窝里都能笑出声,我还巴不得你别回来了。”
谢妤有些难受,还笑着在林修心口锤了一拳,“等我回太原府,你好日子又得到头。”
林修切了声没搭腔,直看着谢妤的身影渐次远了,才大声喊道“我在太原府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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