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妤怕裴衡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她刻意反问,“大人说什么?”
裴衡果然摇了摇头,自先转了话锋问“你们傅大人呢?”
“小的让大人和夫人进去歇着了,裴大人怎么来了?”
“我想起你先头说康平县的吃食一绝,趁着人在康平县,便想去尝尝。”
谢妤赶忙道“裴大人稍等片刻,小的给我们大人把书送去书房,便亲自给您一一介绍。”
她知道裴衡不仅记性好,还极为小心眼。若是她推脱,万一给傅大人穿小鞋该如何。
于是她马不停蹄将傅大人的书送去书斋,紧跟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便来给裴衡报道。
裴衡也换了便服,二人并排在街上走着。
谢妤一路走一路给裴衡是一一介绍,大到民俗风貌,小到市井闲话。
路过间茶水摊子前,却听裴衡问道“你那日是如何知晓我是朝廷巡查?”
谢妤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没曾想裴衡冷不丁问她这话。
她啊了声看到茶水摊子才反应过来,十分狗腿道“裴大人龙章凤姿,一看便知非池中之物。”
与谢妤相处久了,裴衡也渐次晓得谢妤的脾性。
平日里做事倒算稳妥细心,除此之外就没个正形,见傅林对他甚为器重,也不知从前是否就靠这些得了傅林厚爱。
转念他又想起谢妤同他说过的报恩那席话,心道恐是因此才对自己极为奉承。
是以他执扇柄在她头上轻敲了下,嗤了声,“滑头!”
裴衡既说了朝廷调令不日将到,那么傅大人升迁便是板上钉钉。她想起太原知府职位空缺一事,却也不敢明问,只旁敲侧击问“小的听闻太原府同知周大人官绩素来不错,如今知府赵大人迁官至扬州做知府,想必周大人便要官进一阶了。”
说罢她又补充了几句,显得是为傅大人的官途着想道“我们家大人鲜少与太原官场往来,裴大人从太原府来,不知觉得周大人可好相与。”
裴衡却听出谢妤的弦外之意。
“周承彦好不好相与,你们家大人去了太原府不就知道了。”
谢妤听她避而不谈知府一职,一时也摸不清这官职究竟花落谁家,只得跟着奉承道“裴大人说的极是。”
她晓得从裴衡嘴里怕是撬不出什么消息,长吁了口气跟上他的步子,从怀中摸出一包还热乎的烧饼呈上,“裴大人尝尝这烧饼,这咱们县衙灶头上做的。灶头是昔阳县人,这吊炉烧饼保准正宗。”
裴衡瞟了眼递到跟前的烧饼,瞧着金黄脆香,被仔细地包在油纸上,应是还算干净。于是他伸手取了一块,慢条斯理地用手掰着吃。
这饼瞧着尚可,不曾想味道确实不错。
裴衡多吃了几口,开口说道“秦晋一带素来素来极善面食,这饼酥脆而不焦糊,县衙灶头的功夫不赖。”
“这是自然,灶头原本在老家昔阳县就是世代做吃食的。早些年家里头的独子给拍花子的卖到了康平县,灶头一家一路跟到此,连讼师的状子钱都拿不出。夫人晓得此事,跟着大人尽心尽力,将灶头家的独子要了回来。晓得县衙当初还是由夫人亲自下厨,灶头一家为了报恩,便留在了康平县衙。”
“先头还是傅夫人自个儿下厨?”裴衡问道。
谢妤点了点头,“康平县不算富庶之地,大人俸禄每月五石,若逢灾年,夫人还会布善施粥,因而县衙里大都是大人与夫人二人亲力亲为。”
康平县衙里确实没得多少人伺候,裴衡不置可否。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康平县虽不比府衙,但若是傅林有胆,旁的进项可不知比朝廷每月的俸禄高出几何。
如此清廉行事,裴衡只想起“砚文斋”那方闲印的主人来。
他将手中最后一块烧饼塞入口中咽下,谢妤便十分有眼力见地从袖中抽出一方汗巾递上。
裴衡垂了眸子,入眼的是几根青竹绣纹,他不觉微蹙了眉头反问谢妤,“这汗巾你还在用?”
谢妤理所当然道“这汗巾用料上乘,绣工极佳,放在世面上少说也有半两银子了,哪里舍得扔。”语罢她误以为裴衡嫌不干净,又忙不迭补充道“大人放心,我每日都用皂粉洗过,今日还没用过,绝对干净。”
裴衡心底翻了个白眼。
又瞧见谢妤那一双澄澄的眸子,眼底尽是真切。他顿了顿,终是从谢妤手中接过那方汗巾将手擦拭干净。
“江南锦绣繁华,苏绣中的双面绣更是轻巧细致。只我此番自岭南回京,一路水路返归,反倒没有时间前去苏州。”
裴衡出身京畿大家,自小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纵是他不去苏州,苏州的上乘刺绣依旧会送去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