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吐蕃那边,蒙崇义向来有意与他们结盟,共抗唐军,吐蕃串通阁武恩暗中夺权一事,他虽然恼怒,却没多计较,直接放札克玛三人回国了,若真深究起来,他自己也难辞其咎,毕竟当日阁武恩私会吐蕃使者之时,他也在场。
自此,阁逻凤这才得以顺利地进入姚州城,可他入城没多久便收到了北方探马的消息——唐朝皇帝任云南太守李宓为征南总招讨使,领兵十万,兵分两路奔姚州而来,李宓亲率东路军七万余人现已抵达曲靖。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皇帝假意答应两国谈和,又不断地放出假消息,表示将派一剑宗为钦差出使南诏,背地里却命杨国忠大肆囤积钱粮,到处抓丁充军。
大战一触即发!
阁逻凤如此相信唐朝,绝非只因燕无期的三言两语。在长安和成都,阁逻凤有自己的谍报组织,个把月以来,密探也多次传来消息,说唐朝人人期盼和平,丝毫没有征战的迹象,这才坚定了阁逻凤的和唐之心,自然也放松了警惕之心,李宓这才得以前驱直入。
得此消息,阁逻凤勃然大怒,又有他叔叔蒙崇义在旁鼓吹,于是也不再念什么往日恩情,一声令下,五族的长老合力抓了颜天纵。
言归正传,再说回燕无期。
他为了救天纵,也为了自证清白,便解下佩剑,孤身一人进了姚州城。
“你这小鞑子倒也颇有几分胆色。”阁逻凤直面燕无期,如此说到。
燕无期冷眼看着他,不禁觉得好笑,几日前还“燕郎”长“燕郎”短的,现在竟改口变成了“小鞑子”。
对北方人的这种蔑称,无期实在厌恶,于是出言呵斥:“亏你还是堂堂一国之主,张口‘小鞑子’闭口‘小鞑子’,我若见你就喊‘蛮子’你可愿意?”
阁逻凤脸色铁青,怒喝一声:“绑了!”
就这样,无期天纵哥俩又再次相聚了,只不过是在姚州城的地牢里。
“你真是蠢!让你去搬救兵,你不去也就算了,那你倒是撒腿跑啊,竟蠢到把自己白白搭了进来。”颜天纵一脸不满,冲他直摇头。
“嘘!别吵!”无期懒得听他絮叨。
“干嘛!”
“我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师傅明明说了要来南诏谈和的。”说完这话,无期狐疑地看向了鬼方。
鬼方话虽不多,却并非蠢人,他知道无期在怀疑什么,笃定道:“出使南诏确实是宗主亲口告知,我只负责传达而已。”
无期并非怀疑鬼方,一来呢,一剑宗门规严厉,谎报军机等同于背叛师门,任你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来接受家法的,对威门弟子就更苛刻了,因为他们都是当做死侍来培养的,所以鬼方不敢,也不会谎报军机。二来呢,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无期相信鬼方的为人,他是个不会撒谎的人。
只是无期实在想不明白,宗主那样一个手眼通天的人,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让李隆基给骗了呢?
无期说道:“若宗主果真亲口说了要来谈和,那定是皇帝欺骗了他,好利用我们来迷惑南诏王。”
颜天纵接过话茬,冷哼一声:“十有又是杨国忠在捣鬼!”话锋一转,又垂头丧气道:“如今被困在这牢笼之中,即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可又能怎样呢?”
无期抿嘴一笑:“一剑宗是天下武林的领袖,宗主又素来重视名誉,皇帝如此欺哄他,是在肆意践踏宗府的尊严,宗主断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是说宗主会来救我们?”颜天纵两眼放光。
无期深深地点了点头,又安慰他:“即便宗主碍于皇权,不好直接发作,秦伯伯和师傅也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如此一说,天纵确实安心了不少。
转眼已是夜晚,三人正闭目养神之际,牢房的门被人打开了,两名南诏士兵端着餐盒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有一人,身材纤细,穿着黑衣。
无期抬头一看,竟然是宁佳儿!
“公主?”天纵惊呼一声。
“不要多说!快换上侍卫的衣服,跟我走。”宁佳儿说话之际还不忘回头观望两眼。
“你这是在劫狱!若让你父王知道了,他不会轻饶你的。”燕无期不是不想脱身,只是如此行事,他总觉得心有不安。
宁佳儿道:“我是南诏的公主,又有军功在身,即便被父王发现,他也断不会将我处死。”
“还是不行!”无期眼神十分坚定,“如果我们就这样跑了,你父王就更认定是我们欺骗了他,在真相大白之前我哪也不去。”
宁佳儿气得直跺脚:“我知道你一心要证明清白,可如今被困在牢里,你拿什么证明?你们若能逃出去,此事就还有转机,如果一味待在这里,说不准我二爷爷什么时候会突然杀了你们!”
无期知道她说的不无根据,蒙崇义对他们向来没有好脸色,若真一时激动,痛下杀手也不无可能,于是不再多说,立即换上侍卫的服装,跟着宁佳儿走了。
众人刚一出门,黑暗角落里就闪身跳出一人,正是凤迦异,方才他一直在此处把风。
凤迦异小声道:“我送燕兄弟出城就行,小妹你赶紧回去,省的露出破绽。”
燕无期看着眼圈泛红的宁佳儿,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公主…我…”
“好了,你们赶紧走吧,别再回来了!”宁佳儿转过脸去,强忍住泪水,迫使自己不再看他。
至此,秋水星河,皆为过客。
任凭宁佳儿再怎么喜欢燕无期,依她的性格,在民族大义面前,也绝不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