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司悦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席家老宅。
周围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人心里发痛。
眼眶也有些酸涩,她眨了眨眼睛,居然真的就有冰凉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席成这时正好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心里猛地一紧。
他大步上前,问道:"怎么了?"
她在医院哭得昏了过去,医生看过之后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情绪太激动导致的,让他把人带回家,好好照顾就行。
怎么一醒来,又开始哭了?
司悦自己坐了起来,捂着脸不肯看他,声音含含糊糊的:"我没事。"
觉得丢脸,也觉得难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也想不明白,席成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面表现得恨自己。要把自己推入地狱,一面却又让人好好照顾司天明,还把自己难以开口的那些事,全部都和司天明说开了。
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不肯多说,席成自然也不会多问什么,只道:"饭做好了,先下去吧。"
肚子的确很饿了,再者人都回到老宅、躺在他床上了,再说什么不吃饭就显得太矫情了。
司悦点点头,下床去洗了把脸,然后和他一起下了楼。
老宅其他的佣人还是不在,就福叔一个人,看到两人下来,笑呵呵地迎上前,"司小姐,好久不见。"
司悦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福叔好。"
"怎么眼睛都红的?刚哭过吗?是不是大少爷欺负你了?"福叔似是才发现她脸上的异样。问得很大声。
司悦愣了下,印象中的福叔不是这样的,一直以来,他说话都是很温和的。
还好,福叔的声音马上就小了下去。
然,说出来的话,却让司悦更震惊--
"老爷子不在了,也没人管得住大少爷了,哎……"
司悦:"……"
她扭头看了看身旁的人,却发现席成好像根本没听到,径自朝着餐厅那边走了过去。
不是吧,自己都听到了,他会听不到?
刚才,明明他站得离福叔更近了一些。
司悦总觉得,福叔说得这些话不是莫名其妙,肯定有什么别的含义,自己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罢了。
她也走了过去,坐下来吃饭。
是席成的手艺。
隔了三个月。连他做出来的菜是什么味道都没忘记,更别说是忘记他这个人了。
果然,如关行之所说,有些人,是刻入骨子里的。
福叔这时也跟过来了,开口对席成说:"大少爷,明天就是十五了。"
席成吃饭的动作一顿,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尴尬,转瞬即逝,看得司悦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她扭头问福叔:"十五怎么了?"
每个月都有十五,以前住在老宅的时候,没见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福叔一本正经道:"大少爷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去一趟仙隐寺。"
"信佛了?"
不太可能吧!
她可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上次和席成一起去仙隐寺的时候,这家伙在神佛面前都很狂妄。
他信佛?绝对不可能!
然,福叔却郑重地点了点头,说:"大少爷是从三个月之前开始信佛的。"
三个月之前,那不就是自己从云城离开的时候?
突然信佛,难道是因为……
司悦连忙打住自己的想法,生怕想多了会冒出其他什么不好的念头来。
席成这时也终于抬眼看向了福叔,看那面色……有点吓人。
司悦怕他一个没控制住会对福叔做什么,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冷不丁地就听到席成口气不悦地问:"你没事情做吗?兔子喂了吗?"
兔、兔子?
现在是在说他为什么突然信佛的事,和兔子有什么关系?
兔子喂没喂,很重要吗?一餐不喂也饿不死!
再说了,堂堂席家大少爷,大成集团的总裁,整个云城的地下帮派闻之丧胆的大魔头,居然关心几只兔子喂没喂,传出去都没人敢相信!
福叔想着自己也不能说太多,有些话还是要他们自己说开了才好。
于是,他转身,真的去喂兔子了。
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司悦埋头吃饭,也不敢抬头看对面的人,心里一个想法一个想法地往外冒,又一个一个地被她否定。
直到席成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我做的菜很难吃?"
"没、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一直吃白饭?"
司悦低头一看,还真是。
自己碗里一点菜都没有,而刚才自己大概连着吃了十来口白饭。
她抽回自己的手,讪讪地放下碗筷,声音低低的:"席总,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
"不知道。"司悦还是低着头,声音更轻,几乎听不真切:"以前我以为我是你的世界里,最特别的存在,就算暂时不是最了解你的那个人,以后也总会是,可后来我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温柔有趣是假的、风光无限是假的、就连你给的宠爱,也都是假的。
"我不知道该信你说的哪句话,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把我推下地狱,我在你面前太渺小了,你要我生,我就生,你要我死。也由不得我不死。"
"是吗?"席成冷笑着,反问了两个字。
司悦终于抬起头来看他,微微皱眉,"不是吗?席总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吗?"
"我说什么了?"
"你说,伤害了我,推我下地狱,如此种种,你绝不后悔,九、死、不、悔。"
是要有多恨,才能说出这四个字?
司悦心想,自己对着他,再狠再恨也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回来云城,只是想送我爸最后一程,不管当年他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把我带回司家,终究是他给了我一个美好的童年,如果没有他,可能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那个时候,方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温兆霆又不能及时赶到,真的死在二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也不是没可能。
司悦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在用这种方式积攒勇气,然后才对席成说:"请席总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等我处理完我爸的后事,我就会离开的,以后绝不出现在你面前。不会碍你的眼,我也……不敢。"
说得好委屈!好伟大!
可席成却觉得自己快要吐血了,全身的暴躁因子都在蠢蠢欲动,似是随时都要失控。
这世上,唯一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人,却把自己刺激到这种地步。
席成猛地站了起来,倾身往前,居高临下地问:"如果我不准你离开呢?"
"为什么?"
司悦有些怕,但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如果退缩了,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席总为什么不准我离开呢?我在这里已经没有亲人了,就算要留,我也应该留在四方城!"
"这世上,只有亲人才能成为你留下来的理由?"
"不是。"
还有爱情。
还有你。
只是这样的话,司悦再也不敢说给他听。
"席总,谢谢你顺路带我回来,这顿饭也很好吃,但我想,我该走了。"
"去哪?"
"与你无关。"
话音落下,她当真起身走人。
只是才刚走出去没几步,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破碎声。
司悦震惊地回头,就看到席成刚才坐过的那张椅子,四分五裂地躺在了地上。
心下的恐惧疯狂上涌,她感觉到身上的温度正在急速褪去,全身冷了下来,继而有些发抖。
怎么就忘了他发病的时候有多恐怖呢?
自己这么挑衅他,手上又没有半点功夫,肯定会被他打死的!
司悦自然也是怕死的,也想要逃跑,可双腿软得厉害,一步也迈不出去!
然后,她就看到席成开始拆家。
对,拆家。
十分钟的时间,从餐厅到客厅,就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了。
司悦这时才相信了余愿之前说的话--席成太恐怖了,他一个就能把我们三个打死。
如果说之前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怀疑,那么此刻,就是完完全全地相信了。
福叔正在喂兔子,听到屋里传来奇怪的声音,慌慌张张地赶了回来。
一看这场面,顿时脸都白了。
可他没有后退,而是冲上来想要制住席成:"大少爷!你冷静一点!你先冷静!"
倒不是心疼东西,而是怕他会伤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