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在丛中笑
时间：06-18 11:13|字数：5861
项宇天就在对面，静静的看着他们。他知道韩汐昭是为他学习的系领带，婚后第一天，她没有计较自己昨夜武柳奇拔酒的留守，兴冲冲地想在他出门前为他系上领带，她站在玄关处，兴奋得不知所措，可他看也不看，随手取了一条，无视的走开了。
如今，她为别的男人做这种事，他连声都没有资格吭。
早上的天气是比较好的，但韩汐昭怕长辈看了自己气得一天都会吃不下饭，故把时间选在了下午，虽然赶上了林母与贵太太们聚会聊天的下午茶时间，但她已经尽量去体贴了。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好在这天云厚，阳光明媚却不炽热，又有微风，真是一个好兆头。
韩汐昭的头发剪过，没有原来的头发长，只过了肩膀，穿着她特意为这次见面买的新裙子，极美。
进了林家，韩汐昭态度很恭敬，林母虽不喜欢她，但脸色总是比单独对林宵要好上许多倍。
到底是富贵人家，身份摆在那，不会轻易掉份，韩汐昭很了解这一点，所以，如果她表现得无可指摘，林母是不会给自己气受的，就是不知道林宵，背后要被教训成什么样。
林宵看母亲脸上笑得客套，心里更加提防，如果奶奶也站母亲这条线，他就更难做人了。
韩汐昭把准备的礼物送给林母，脸上明艳的笑容似是贴上去的，林宵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服低。
韩汐昭的礼送得千篇一律，无非是燕窝补品，虽不用心，也未见怠慢，真就如她所说那样，小小心意。
林母客气得收下了，并未给林宵任何难堪，韩汐昭也很客气，很明智地不主动去套近乎。
这一次的主角并非林母，她可能也不太想看到韩汐昭，几句客套话之后，就打发林宵带韩汐昭去见林奶奶了。
项家的花园花木也不少，可比起林家来，就显得空旷许多，这里的花草树木繁多，颜色丰富。
远处更是红粉连成一片，明明是淡色的花朵，此刻也耀眼夺目。
一树接一树，粉的白的，交相辉映，浓重热烈，而那绿色的叶子，在这一片花海之中，反被衬成了花朵，韩汐昭初一看这茫茫一片，被晃了眼，适应一番，才又往前走去。
林宵简短地告诉她这全是林奶奶种的樱花，而他，只送她到这。
韩汐昭看他比自己还要紧张，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明媚之至，天光黯然。
他告诉自己，该信她才是，她可是韩汐昭啊，是何等的聪明机灵。
看着林宵离开，韩汐昭才往花海中去，本以为是赴鸿门宴会，没想到竟先赏了一番花，就是现在一去不回，她也不吃亏。
花开得极好，簇在一起是让人屏息敛声的艳丽，单朵看来也是美不胜收，花瓣层层叠叠，质地也极好，任何绸缎布料都比之不及，看得韩汐昭也想变成一朵花，明晃晃地挂在这枝头上了。
就自开自的，也没有烦恼，反正花期在这世上，不过一瞬，尚未来得及厌这人世无聊就凋谢而去，零落成泥，潇洒随意，来去从容。
“好看吗？”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韩汐昭入了神，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她迅速转身，很快定神，如实回答道，“很漂亮。”
身后的人就是林奶奶，却与韩汐昭印象中的样子大不相同，唯一一次见她是在林爷爷的葬礼上，她所了解到的信息也不过就是林爷爷的结发妻子，家境良好，聪慧敏锐，行事果决，在他们那个时代，已经是女强人了，而有关于她的兴趣爱好，并没有资料。
初始印象又是她冰冷的面容，韩汐昭自然将她与一个古板的老人形象对应到一起。
可眼前这人穿着白色麻的长衫，不知道是衣服的原因还是她本身的原因，衣服罩在她身上，宽宽大大，飘逸动人，这哪里会是个刻薄的人呢，分明是一个个性凛然的女子，只是年长了一些，容颜不复当初，可骨子里的东西，终归不变。
林奶奶对她的回复不做评论，但她给的笑容意味深长，韩汐昭不懂，因为她看到里面蕴含着苦涩，她倒不怕自己看走了眼，而是怕自己会错了意，故没有再说话，安静地走在林奶奶身后，往花海深处去。
她左顾右盼着走马观花，实则是在偷偷打量前面的人，黑发白裙，体态匀称，身姿优雅，明明已是儿孙绕堂的年纪了，却还是姑娘模样。
韩汐昭青春正盛，却有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不禁遐想这林奶奶年少时的风光，必定是惊艳四方，风光无限。
而她又这般懂得进退，不小姑娘似的穿红戴绿，作花枝招展的样子去与岁月叫板，她安定从容，时光褪去了她青春的面庞，她就换上一身古旧颜色的衣裳，与这年月共进退，不辱没了一世华光。
岁月不败美人，原来是这样啊。
此刻，哪里还有面见家长的紧张，韩汐昭心里放晴，又钦慕于她的生活态度，已经浑然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一路到一个木桩搭就的远看还有几分歪斜的亭子下面，亭子里搭了一面长形石桌，凑近了看，桌面凸凸凹凹，竟也不是人工的刻意为之，桌上煮着一壶水，一旁置着几盏茶杯，与这旧木亭子，倒是相应成趣。
韩汐昭心下欢喜，浓烈的花色之中，这小亭子朴素极了，但是，又是这样自然，大地任性地画一幅画，这边浓墨重彩，那边轻勾浅画，如此漫不经心，成就天然。
她想，林母一定是搬错了救兵，无论林奶奶过去是怎样强硬的人物，如今也不过就是煮水烹茶静待岁月的闲人，如何会插手于小辈的感情呢。
林奶奶看了她一眼，韩汐昭脸上一直有浅淡的笑意，完全不是林母口中劣迹斑斑的模样，不去论她品行，相貌真是没得挑，出落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动人，如果不是老了，还真得和她比较一番。
见林奶奶端详自己，她韩汐昭立马精神起来，怕她看出自己那点小心思，那是多没面子的一件事，她不要。
林奶奶邀她坐下，给她倒了一盏茶，韩汐昭端起，正想尝尝，却因为林奶奶轻声一句我原来见过你的发了愣。
她们是在墓地见过，但那也是韩汐昭见过她，她当时混在乌压压的人群里，她怎么可能注意到她，看林奶奶神思悠远的眼光，直觉告诉她在更远以前。
林奶奶风华绝代，让人过目难忘，韩汐昭会不记得，无非两种情况，要么她在暗处打量，二人并未打过照面，要么是自己年纪太小，尚记不得事。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也是因为林宵？可是，按说林宵与林奶奶的关系，不应该的啊，她思绪混乱，一头雾水。
林奶奶看出她的不解，却没有为她解惑，笑容温和慈祥地叫她记得喝茶，言辞间带着长辈独有的仁慈宽厚。
韩汐昭应声喝下，入口清苦，回味且甘，她报之以甜甜一笑，不作过多能力之外的赞美之词。
面上平静下来，内心却翻涌起伏着的，明明是这样一位和善的老人，外界却传她杀伐果断，连林宵也说她冷漠如冰，那她到底是什么样是人呢？又为什么人前人后大不相同呢？更重要的是，她为什么待自己这样友善，这可是她亲孙子都未有过的隆宠。
这些问题盘旋着，韩汐昭脑中思绪万千的同时又混乱不堪，她仿佛变成了一团越滚越乱的线团，找不到头尾。
韩汐昭是在黄昏日落前离开的，离开时，林奶奶送了她一盒自制的糕点，顺手摘了一朵花，别在韩汐昭耳上，她说，“这样美的面容，应该与这花配在一起。”
韩汐昭顺着原路返回，黄昏的光线照进这花海，落在花上，明暗错落，又有光透过花叶之间的缝隙漏到地上，明晃晃的光柱中细小的尘屑飞舞，轻灵之至，连带着韩汐昭也飘忽起来，好像在腾云驾雾，又像一只鹿，那样欢快地跳跃着，奔跑着。
林宵已经在林外等候多时了，他预料不到结果，坐立难安，转来转去，望眼欲穿，就是盼不到心头那抹倩影。
花朵本就繁杂，加之阳光照在上面，林宵早已眼花缭乱，看来看去，这一片花色更加连绵，认不出远近高低。
所以，韩汐昭便如鬼魅般一下就到眼前来了。而她又是这样美，如同这花中的仙子，纯洁无瑕，天真烂漫，不曾沾染这世俗的气息。
拐角处看见林宵，远远地就冲着他笑，她这一展颜，万物皆失色。
林宵有些醉了，眼神朦朦胧胧。
此处借用一首诗的开头。她这一点头，是一杯蔷薇酒，倾进了我的咽喉，散一阵凉风的清幽，我细玩滋味，意态悠悠，如湖上青鱼在雨后浮游。
韩汐昭转眼到跟前，可林宵已经神飞九天，痴痴傻傻，呆望眼前人，她轻轻叫着他，“林宵。”
林宵回神，盯着她俏丽的面庞，心跳加速，呼吸不稳，他叫她，“昭昭。”他声线饱满，包裹着他的激动，他的情深。
“嗯？”韩汐昭应一声，对上他黑沉发亮的双眸，似乎被他吸纳到他灵魂深处。
林宵扶着她的脑袋，慢慢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