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回去王府后,药铺里面便剩下了那位小药童和椒作,对方坐在竹椅上看着那坐在小板凳上摇头晃脑背着书,脸上稚气未脱的小药童。
椒作静静听了一会,忽地开口:“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小药童虽年纪尚小,但懂得的东西却一点都不少,听见椒作的询问,他站起身来,像是背书背习惯了一般,依旧是那般回答着对方的问题。
“我爹娘受了神医的救治,为了报答神医跟着过来的。”小药童继续说道,“而且我以后,也要做悬壶济世的神医!”
小药童双眼亮着光芒,对于杜衡的医术十分的崇拜。
椒作轻轻笑了下,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小药童偷偷多打量了他几眼,而后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您真的要我说吗?”
这孩子的反应实在是有趣,椒作笑着答:“说。”
那小药童抿了抿嘴:“我说实话,您可别生气……”他之后又小声嘟囔了几句话,不过声音含糊,椒作与他的距离也不近,因此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椒作好整以暇地看着小药童,等待着这小孩子嘴里能说出什么评价来。
小药童放下了书,端正坐好,学着大人们的习惯,咳了几声,清了下嗓子,然后才是开口:“我觉得您……”
小药童目光触及椒作的眼神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避开与对方的眼睛直视,壮着胆子将话说完:“我觉得你不像是个好人……”
椒作挑了挑眉:“哦?”
小药童又继续道:“但也不像是那种特别坏的坏人……”
椒作更有意思了,他换了个姿势,“怎么说呢?”
小药童很认真的说着自己见到对方时的那种感觉:“就是……就是那种,嗯,不会遵守规矩的人,的感觉……”
他年龄还小,很多感觉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只能尽量的用自己会使用的话来描述给椒作听。
他第一眼看见椒作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往杜衡身后缩,对方的眼神就像是冬天村子里结冰的河一样。但是在看向教他识字的神医时,又像是其他小朋友看见了自己非常喜欢的东西那样。
前几天那位小公子来的时候,他就模糊的感觉到那个小公子跟他一样,能够明白这种感觉,可神医却始终都不明白。
小药童找不到合适的话了,一撅嘴巴就不想说了:“大概就这样了。”
反观椒作的神情,从方才洗耳恭听的好奇模样,渐渐收敛起了神色。见小药童不再继续开口了,他忽然间笑了一声,起身道:“你的感觉很对啊,未来的小神医。”
小药童被他这么夸,整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您过奖了,我跟先生还有很大的差距呢……”
椒作笑了笑,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往药铺后门走去。
小药童趴在台上,看着椒作的背影:“您要去哪里呀!”
椒作稍稍勾了下嘴角,开口道:“在京都到处逛逛。”
小药童:“哦,那您路上小心。”
椒作从药铺后门出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他余光在身边两侧随意扫了一眼,而后走进了房屋之间的巷子中。
这复杂的巷子对于他来说似乎并没有任何难度。
椒作熟门熟路的在巷子中穿行,而后在一个破旧的宅院门口停了下来,他抬眸扫了一眼那带着灰的门板,随后伸手推门进去。
院中杂草丛生,破旧的砖瓦掉落在地面上,而在房屋门前,却站着一个穿着便服的男人,对方相貌平平,身边却恭敬地站着一位小厮打扮的人。
椒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着道:“许久不见十三皇子殿下,如今身边竟是多了个精通易容之人。”
被对方一语道破身份的晏遂也不慌不忙,他缓缓开口道:“多余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听闻你与衡王府的神医似乎关系密切?”
椒作神色自然:“殿下莫非连这事都要管?”
言下之意,殿下未免管得太宽了?
晏遂并不恼,语气依旧不紧不慢:“毒医莫是忘记了那南疆圣物可还在我这里。”
这话一出,椒作的目光骤然变化,狠戾的目光却是看向了晏遂身边那人,半晌道:“看来殿下早就知道我在寻找我族圣物?”
晏遂笑意盈盈,他知道的可不止这些,还有关于毒医的一切事情。
南疆毒医百年才出一位,但这毒医却都是命短之人,其缘由便就在毒医这个身份上。
自幼便以身饲毒,体内中数百种毒素互相克制,在二十五岁之前堪堪维持着平衡,但一旦过了二十五岁,便会在某日突然毒发。
那些毒素不同于普通毒药,而是会使人还未咽气之时一寸一寸侵蚀肌肤,就像是那些***的尸首一般,不过与尸首不同的是,在这期间,人仍旧是活着的。
但是南疆失窃多年的圣物,却能够将这些毒素死死克制住,不会毒发。椒作来京的目的,更多原因就是为了这个。
晏遂看着椒作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而后开口道:“说吧,那人找你作甚?”
椒作:“解云小公子身上的毒。”
晏遂嗤笑一声:“你现在知道该如何做么?”
沉默片刻后,椒作忽而笑起来,他开口道:“我自然清楚。”
见对方应允这般迅速,晏遂却是有些惊讶了:“你不是与那人关系极好?”
椒作眼眸微微闪过几分异样的神色,语气如常,轻松道:“虽是神医,但也并非是世间一切毒物都能解……”
晏遂是喜欢与聪明人说话的,他对着身边人稍稍扬了扬下巴。那小厮状打扮的人却是上前给他递了一个小盒子。
椒作打开,这盒子中间放着却是一个小瓷瓶。不用多想,他就清楚这里面的东西,就是云昼身中的那毒物。
“这东西,寻个时间给云昼喂了。”晏遂开口,椒作将盒子关上,也没有继续听晏遂之后的话语,带着盒子转身离开。
晏遂身边的那人这才出声开口:“主子,他……”
晏遂抬手制止了对方之后的话,他看着离开的毒医,缓缓开口:“知道为什么很多死囚在死期临近时,都会发疯么?”
晏遂冷笑道:“因为等待死亡,才是最能够折磨人的,明白了么?”
“属下明白。”
“嗯,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