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嘴里应着,“老妪劳王爷惦记了,”目光则是如往日那样投向了放下了账帘的床榻。
青纱帐阻隔了她探去的视线,但她依然能看到里面模糊不清平躺着的身影。
“这还没醒呢?”
张婶走近了些,语气焦急,“这也好几日了,要不还是去白家请汪神医前来诊治才对,王爷,您人既已回来了,亦该跟众人抱个平安才对。”
“张婶说的对,”敖仏垂首低眸地将手中端着的面条放在书桌上,他不知那汪神医是何人,他又该和谁抱平安,只能胡掐了个理由,“张婶,其实王妃晕迷是我的过错。”
“惊喜过头,我懂,”张婶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旋即指了指面,“他还未醒,王爷便把那两碗面一道吃了吧,老妪瞅王爷身子清减了不少。”
敖仏哪里吃的了这些熟食热菜,他将未完的话继续道,“该说是忧喜参半,实不相瞒我不记得曾经的事了,这事说来委实荒唐。”
张婶惊的瞪大了一双带着血丝的眸子,她走到敖仏身前,不顾礼仪地将人的头仔细地端详了几个来回。
敖仏几乎快受不了地要躲开,但他忍住了,还一手按着自己的左脑,一副被失去记忆困扰的模样,“唉,若不是那日白酌一眼认出我来,我哪里知晓我还有个家。”
女人最易起恻隐,张婶自是如此,她听敖仏这么一说,那双周围起了皱纹的眸子已是落起了泪来。
“这该如何是好。”
敖仏立时做出一番痛彻心扉的自责来,他不记得当初是如何与白酌分开的,但分开后一点都不记得对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柳不虞这事倒是十分清楚。
他就那么提了一两句,张婶又是哽咽又是叹气,直道,“不说这些了,别去想曾经了,你回来便好,日后你俩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话毕,她弓着背脊支身出去了。
敖仏却是望着那两碗快冷却的面,筷子在面里搅拌,心思在她方才说的话上滴溜溜的转。
毋庸置疑,张婶那句话对眼下没有人间记忆的敖仏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他没有把握能完全去恢复柳不虞时的记忆和情感,但他可以犹如一张白纸上作画般,一点一墨的画出与白酌的未来。
柳不虞既是他,他既是柳不虞,他何不将柳不虞融入自己呢?
面条碗里的水已经被面条吸干,面条发胀满出了碗,敖仏皱眉吸了一口,胃里翻腾蹈海一阵泛酸,眼看要吐出来了,又被他强行吞了下去。
一整碗面吃下,胃里被这面条灼伤着,痛的他面色发白,额上的冷汗层层冒出,拿筷子的手都被折磨的打颤,好不容易吃下一碗,准备再吃另一碗时,一只手拿走了他手中的筷子。
“吃不了就别吃了。”
敖仏对于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手没有半点惊讶,甚至是在意料之中,这只手的主人端起那碗还没动过但已经冷掉的面走出了屋子去了院里坐着慢条斯理地吃着。
他看着院子里白酌一人坐在炎热的阳光下默默吃着面的身影,心里百转千回,他方才其实是用不着吃那碗面的,但他想唤醒一个装昏迷的人,唯有自己吃点苦。
也同时看出了,白尘的事并没有让白酌对他有何改管,有何怨言,仍旧是将他放在心里的。
“昨夜你家剑奴,与我言你是白家当家家主,你要与去阴间我成亲,他们必然会阻止你,除非你不当这个家主,与白家断的干干净净,只是这样你可愿意?”敖仏走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眸光落在了坐在阳光下此时停下了手中筷子,转头看向他的白酌。
“白家一直以为我父亲已亡故,若他真的是亡故了而非飞升成仙,我选择与你一起去阴间成亲,只怕是要被白家当做罪人了,”白酌的声音听起来不喜不悲,他说完这句沉默了少顷,才又继续道,“你可否与我讲讲当年的事。”
敖仏低头左右看了看,选择了处灰尘少些的台阶撩起衣摆坐下,“这碗面你还是别吃了,过来我道给你听。”
今日的敖仏又不在称自己本君了,白酌也没去计较这些,他听话放下手中的筷子,走过去与敖仏并排坐在屋檐下。
当年发生的事,敖仏平日里不会从记忆里刻意地翻出来看,但不代表恁时发生的事他已不记得了,此刻他回忆起亦如发生在昨日,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铭心。
“那日恰逢是我一千岁的生辰,万鬼朝贺,而你父亲在人间追杀在人间胡作非为的鬼王,那鬼王不敌他,一路逃回了阴间,企图找帮手,可你父亲径直不管不顾地追到了阴间来,我成年后过得第一个生辰,就这样被搅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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