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后来的几分钟里,段焱的目光一直停滞在手中那份鉴证报告上,始终没能回过神来。
他反反复复地把最后那两行字看了又看,似乎还不能够信服,他又将前面的几页内容也一并重新翻查,从头到尾地细读。
关于报告里头所说的关于父权指数,母权指数,还有一系列的字母加数字所组成的基因座等生物学知识,段焱尽最大努力地去理解。
但到最后,他唯一能够从中解读出来的信息,便是:他不是夏乐容和段成林任何一个人的亲儿子。
报告的纸张明显已经泛黄,看上去有点岁月的痕迹了。
段焱找了一下它的出具时间,是在20年前。
他在早几个月前度过了人生的第26个生日,如此推算,这份DNA坚定报告这是他六岁那年的出的。
短暂的宕机过后,段焱心中产生了许多疑问。
既然报告被锁在夏乐容的保险柜里,毫无疑问夏乐容是知道此事的,但段成林呢?他是否也知道?
难道自己当年是在医院里被抱错了?
夏乐容既然清楚自己不是她的亲儿子,这些年来怎么不见她有任何行动?
当然,或许她有,只是没有被他发现过罢了。
然而猜测越多,段焱却愈发感到心烦,困恼。
再次回到医院的病房前,护工告知段焱,夏乐容已经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但由于服了药,这会正在休息。
看着躺在床上沉稳睡过去的母亲,段焱无意继续打扰,他站在门口处,隔着一段距离,安静地凝望了她一会儿,最后把东西交给护工,便转身离开了医院。
处理完客户的矛盾,向明秋回到犬舍时,已将近凌晨十二点。
大屋里头漆黑一片,向明秋以为段焱仍未回来,等他摸到墙上的按钮,把灯打开一看,发现一楼的大厅里竟然坐了个人。
起初还以为又是入室抢劫,半秒钟后,向明秋才看清那张面孔。
“火火火,回来了怎么都不开灯?”
段焱缓缓抬起双眼,往他身上轻轻一扫,并没回答。
向明秋又问:“夏阿姨现在情况怎么样?”
“她还要住院几天,人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向明秋跟着松一口气。
他换完鞋子后,朝段焱走过去,将手里那袋打包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刚才经过钊记给你买了碗雪耳莲子糖水,你平时不挺喜欢喝这个来着。”
“现在不喝。”段焱压根没往桌面上看。
向明秋以为他是因为夏乐容住院的事情而导致心情不好,能够理解,于是往他身边坐下,主动替他将糖水的包装打开:“那我放这儿,等你啥时候想喝了再喝。”
段焱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隔了大概两三分钟,他嘴巴轻启,终于开了口。
“向明秋”他朝旁边的人喊道,但目光却始终没去看他,“这家犬舍以后就交给你吧,我退出不玩了。”
这话来得十分突然,向明秋有些不明所以,他甚至一度误以为是夏乐容的车祸给段焱带来的打击所致。
“火火火,你把话说清楚点儿,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我说,我爸那份遗产我不拿了,不跟你抢,你一个人留着吧,这样够清楚了吧?”段焱说完,从沙发上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等一下!”向明秋赶紧伸手把他拉住,“我让你把话说清楚,是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听你讲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的话没说完,段焱突然吼着打断道:“你别再烦我行不行?!”
段焱的情绪有些激动,他边说边用力甩开向明秋的手,力道没控制好,一不当心,把茶几上那碗雪耳莲子糖水给打翻,溅了一地都是。
客厅刹时一片寂静,段焱看了一眼打翻在地上的糖水,再抬头瞅了一眼向明秋。
他嘴巴微张,原本想要开口解释什么来着,到最后还是放弃了,带着钥匙跨出大屋的门槛。
现在的他,其实什么也不愿多说,只是想要找个没人的地儿,放空一下脑袋,让自己好好冷静冷静。
凌晨的港口码头除了停泊在岸边的船只以外空无一人,偶尔听见几声海浪打在堤岸上的拍击声。
段焱独自站在沿岸的栏杆上,兜里的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他和段成林在外貌上不是很像,却也并不至于令人怀疑他两的亲子关系。
从前至今,身边的所有人都说他们父子两性格一个样儿,一样的冲,一样的要强,不甘服输。
虽然他和段成林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虽然他们一家三口这些年来都像一盘散沙,然而当得知自己与之共同生活多年的父母毫无血缘关系那一刻,仍是给段焱带来颇大的精神冲击。
这一切都来得太不真实了,直到现在,他依然没能缓过来。
当了二十六年的段家少爷,突然有一天,这个结论被彻底推翻,真正让段焱感到烦乱的,并非父亲遗产的继承问题,而是那一层看不见的血缘联系。
事到如今,一切又该何去何从?
经过前一夜的休息,次日再次来病房里探望母亲,夏乐容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