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几晚又下地做农活了,是不是?”江泽迷了眯眼,一把扯住他手腕翻过来,“看看这一层茧……就这样,你还想参加乡试?”
薄薄的夕光下,那纤细的五指因为长时间握镰刀而破皮红肿,好似马上就要拥有农人那般粗大的骨节。
林一从未觉因此而羞耻,可眼下被江泽白皙修长的手一衬,忽然就觉得难堪起来,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藏起来。
他奋力往回抽手,“我参不参加乡试……用不着你管!”
江泽猛地松劲,林一差点把自己摔了个大马趴,却又被他一把扯住衣襟拉回来,几乎脸贴着脸地威胁:“你再说一遍?”
他饱满上翘的眼角满含怒意,衣袍上淡淡的熏香悄然潜入两人呼息之间,林一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垂着眼睛咬牙死撑:“我参不参加——”
“滚,”江泽用力把他搡到一边,跃下课桌,居高临下地冷声道,“还真当我稀罕是吧。”
江泽这回是真动肝火了,回到宫里才发现自己连书袋都没拿,今日的课业自然也没法做了,干脆窝着满肚子火躺在床上。
想想林一他就气得要磨牙。这么多年了,照旧死性不改!一到农忙时就一天连着一天告假,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家里有几亩地还是怎么?
十八年纪了,今年秋天的乡试再考不出来,他不就要像他爹娘一样,终生背朝黄土?什么入仕为官,什么高官厚禄,白读这些年书,全成了大梦一场!
这么大年纪了,明明脑瓜子也不笨,怎么就算不明白其中利益得失呢?
“林一,”江泽气得两只脚在半空乱踢,“你这蠢驴蠢驴蠢驴——”
“泽泽,”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做什么呢?”
江泽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楚楚可怜地喊了声:“爹爹!”
胡翟渐渐走近,十年过去了,他身上多了点养尊处优的丰腴,一身碧蓝袍子,眼睛仍然明澈,时常带着天真的欢喜,一头如瀑乌发不掺丝毫斑白。
胡翟坐在他床边,声音柔和,“晚膳都不用了,躲在屋里生什么闷气?”
江泽对林一自有一套,对旁人又是一套,抱着胡翟的胳膊撒娇,“我是替爹爹想事儿呢,前几日爹不是说没地方建钱庄吗,咱们把西颖村前面那块地挖了怎么样?”
胡翟看他眼睛眨巴眨巴的,心里好笑,“说什么呢,那块不是林一家的吗?”
“是呀,爹爹你看,”江泽狡黠地掰着手指给他点算,“那块地面积大,土深,向阳,风口小,后有山前有河,岂不完美?”
他想明白了,要制止林一干农活,必然要从源头处理——把那块地弄没了不就行了?